“小野草……小野草……小野草……”

  那樣熟悉的聲音，帶著一股綿綿的說不清楚的意味，一聲一聲地在整個天塹溝壑底部回蕩。

  鳳九歌隻覺得有千萬隻不知道從何處伸來的細細長長的手，不停地拉扯著她的頭髮，疼得頭痛欲裂。

  “夫君……”

  “怎麽了？”雲傲天看見鳳九歌額頭上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的滿頭冷汗，不由得將那嬌小的身軀整個摟在懷裡。

  “你們沒聽到帝修的聲音嗎？”

  鳳九歌連忙伸手止住自己的心脈，卻仍舊不能阻止那些魔音一聲一聲地跳躍進她的腦海。

  不過體內黑色氣息釋放那一刻，身上的拉扯力道一下子松了松，讓她猛地松了一口氣，立馬全力用她的第六股靈力，一下子將那些無形的手給震退了回去。

  果然，無論是什麽世道，都流行黑吃黑的。

  當初在萬劫地獄她本無意取人性命，只要肯認輸，她都會手下留情。

  無奈黑虎的執念太深，怨氣太大，殺意太重，如果當初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那招沒施展成功，也就沒有現在的她了。

  那人幾千年的功力為自己所用，讓她一下子躍了幾大個台階不說，如今竟還能夠逼退這些煩死人的黑氣，不可不說，有時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雲傲天也聽到了鳳九歌剛才的那一聲呢喃，隻以為是她隨口一說。

  這會兒聽著她又一次提起，而且行動古怪，不由得利目一斂，那如刀的眼神，像是透過重重黑霧，搜尋者什麽似的。

  “看來那個男人，已經來了。”

  只是沒想到，他倒是先通知了鳳九歌。

  “夫君，你太用力了。”鳳九歌有些吃痛，抬眼望向雲傲天，才發現他的臉沉得嚇人，眉宇之間滿是肅殺。

  “對不起。”雲傲天輕扯了一下嘴角，攬住鳳九歌的手放松了一些。

  鳳九歌的表情就在那一刻頓住，抬眼愣愣地看著雲傲天，所有的言語都被封鎖在了喉嚨之中。

  雲傲天這是在，害怕嗎？

  潛意識之間害怕失去，所以才無意識地將她摟得那麽緊，甚至沒發現那力道大得，能夠將她的骨頭都捏碎似的。

  因為失去，所以才越發地學會珍惜。

  而學會珍惜以後，卻發現值得珍惜的東西已經不再了。

  這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所以，他們才竭力地想要去避免。

  鳳九歌也不管其他，踮起腳尖來對著雲傲天飽含殺氣的緊抿唇線就是一親，而後也沒看雲傲天，隻盯著面前無窮無盡的黑氣，眼神越發地凜冽起來。

  她說過不會做雲傲天累贅的，所以她也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用她來威脅他。

  “閣下既然來了就出來吧，何必躲躲藏藏的。”

  她直接衝著面前的黑霧說道，聲音不大不小，傳了一會兒就沒有回聲了。

  也不知道帝修是用了何法，讓那一聲一聲的“小野草”一直回蕩，經久不息。

  不過那樣大小的聲音已經足夠了，因為在場四人分明地看見，面前的空氣逐漸地變得透明起來，那些黑色的霧氣卻全部地集中在了一起，慢慢地幻化成了一個黑色的巨大影子。

  依稀可見人的影子，卻也只是一抹影子。

  鳳九歌抬起頭來望著那個高大的黑影，開口問道：“閣下要怎麽對我們。”

  這話問得直接，聽得白狐略一挑眉。

  連簡單的溝通都不需要了，直接問結果。這樣直奔主題，也不怕對方受不了。

  不過和聰明人打交道，客套的話都是多余的，說來說去，也就只有一個重點而已。

  那黑影發出一聲聲桀桀地怪笑聲，笑了好久才停下來，笑得人的頭皮都麻了。

  “小野草還真是越來越可愛了。”依舊是之前的聲音，卻不知道是不是心境不同了，聽起來都覺得變了調子。

  那溫潤的聲音淺淡出口，似乎帶著一點寂寞：“小野草，我不想一個人呆在這裡，好無趣。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你留下來，我就放他們三個出去。”

  那樣的聲音帶著哀求，卻讓所有人的心都攪動起了驚濤駭浪。

  如今帝修以這種形態出現，就說明他精血已失，肉身已毀，如今的模樣，不過是一縷遊魂，借著這禁術血陣仍舊存在而已。

  讓鳳九歌去陪她，那就不是讓她去死，也成為一隻孤魂野鬼嗎？

  “小九……”

  雲傲天抓過頭看向她。

  鳳九歌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夫君放心，我不會乾那種傻事的。我鳳九歌貪圖享樂，還沒高尚到舍己救人的地步。”

  她是一定不能死的。

  在萬劫地獄裡面死了也就算了，當著雲傲天的面死去，那足夠讓他痛苦一輩子。

  她不會乾出那麽殘忍的事情的。

  所以，她要努力地活著。

  那月白的袍子微微地無風之舞起來，一張臉分外冰冷。朝風見此，覺得鳳九歌此刻，像極了他發怒時候的模樣。

  只見她歪著頭，臉上的笑意，竟帶著幾絲天真爛漫：“我若不願呢。”

  “你若不願，”帝修的黑影晃動了一下，卻迅速地恢復了正常，“你若不願，那就讓雲傲天來陪我好了。鬥了一輩子了，下去也好有個伴兒。”

  之前鳳九歌說得對，他布下這個陣法的目的，不過就是誘這兩個人來，臨死也將這兩個人拉著一同墜入地獄。

  若是他一個人去，多孤單啊。

  想著，竟又發出了一聲聲桀桀的怪笑聲，聽起來就像是被割去了舌頭似的。

  雲傲天連看一眼也不想，竟直接地盤腿坐了下來：“休息一下吧。”

  “這個時候休息……”朝風頓時氣得漲紅了臉，指著雲傲天說不出話來。

  白狐按製住他，小聲地道：“帝修暫且不會拿我們怎麽樣，養精蓄銳保存實力要緊。”

  帝修為何遲遲不動手？

  因為隨著時間遷移，那種慢慢折磨的痛苦，就會滲透到骨子裡吧。

  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最缺的便是樂趣。

  如果弄死了這幾個人，他的陣法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了吧。

  見到雲傲天他們盤腿坐下養神，不由得輕笑一聲，抬眼望向鳳九歌，輕聲地道：“小野草，你可得好好活著。”

  因為那樣，就有人陪他一起見證雲傲天的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