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溫潤如玉的眸子含著淡淡的笑意,就好像是那花開花落,那雲卷雲舒,那麽自然地將一切看在眼裡。
一個眼神,讀懂一個人。
鳳九歌看著十三,心下了然幾分。
當一切不再,談何愛恨悠悠?十三他,早已經厭倦這一切,所以即便是灰飛煙滅,他也沒什麽好在乎的了。
“十三……”
“別說了,離媚她現在受了傷,想要殺你卻還是易如反掌,你一定不要讓她渡了陰氣給你,一切才會有轉機。”
十三打斷了鳳九歌的話,看向她的眸子裡,第一回有了些真實的笑意。
而他的軀乾,就在這片刻的時間裡,也開始逐步地虛化起來。
鳳九歌想要伸過手去拉他,卻徑直地穿過了他的身體,隻抓住一縷空氣。她一狠心,再不管十三,拉著陌青幽便朝著離媚的反方向跑去。
十三說得對,離媚即便是受了傷,但是想要殺她,卻還是易如反掌。
陌青幽畢竟不是以前的陌青幽,潛意識裡的一縷魔法,隻將她的動作阻礙了一些,卻沒能夠擋住她的再一次反撲。
饒是鳳九歌不要命地逃跑,卻還是感覺肩部一緊,有什麽東西深陷進肉裡。
不用回過頭去看都知道,那血紅的十指丹蔻,直接地插入琵琶骨,再用力一些,就能夠將她的整條胳膊全部給廢了。
好在鳳九歌的胳膊經過千年晶蓮的重塑,柔韌性極強,等閑傷她不得。
她一個轉身,烈焰掌寒冰掌齊上,一下子全部拍在身後的離媚身上。
“我勒個乖乖!”
鳳九歌看著那被離媚直接吸進身體裡面的手掌,不由得心裡大駭,立馬想要抽出來。然而裡面好像有什麽力道將她使勁地往那裡面拉扯,與此同時,離媚體內那些黑色的血液立馬湧出將她的手掌包裹,好像要將那皮肉全部腐蝕趕緊似的。
“老妖婆,你想幹什麽!”
鳳九歌急了,看向旁邊的陌青幽。
而陌青幽身上被一條蛇尾巴給纏繞著,根本就動彈不了一分。
“我要幹什麽?我要溫柔地送你去地獄!”那柔媚的聲音好像是在勾引她一般,帶著的濃濃的媚意直撲而來,害得她的手腳都有些酸軟。
離媚的媚術已經達到了一定的境界,男女通吃,比那些美型的男子更勾魂攝魄。
鳳九歌心裡暗罵自己沒出息,可還是止不住腿腳酸軟下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當口,她的眼睛倏地睜大。
只見一道白色的熾光一下子閃了過來,朝著的方向正衝著離媚。她還沒得及出聲提醒,就見那道光好像長了眼睛一般,徑直地繞過離媚,反而纏上了她的腰身。
幾乎沒用什麽力氣,便將她的手從離媚的身體裡面抽出。她也來不及想更多了,順手一拉,拽住陌青幽的衣襟,就要一並拉走。
那蛇尾好像很怕拿到熾光,一下子灰溜溜地縮了回去,反倒是給了鳳九歌時機拉走陌青幽,兩個人就在這霎那之間將離媚甩開,總算是脫離了虎口。
鳳九歌正想著那白光是不是卷錯人的時候,隻覺得眼睛前面一陣耀眼,那熾光更加地熱烈,卻一點溫度也沒有,帶著讓人冷寒的溫度。
這種火焰叫做冥火,一般都是青色,威力也是一般。而能夠將冥火練到白光的程度,那種威力,簡直就不能以什麽來形容了。
鳳九歌的第一反應自然是逃,才出虎口又豈肯再入狼窩?
然而那裹著她的白光越發地縮緊,鳳九歌一晃眼間,就感覺自己的腰身被什麽束縛住一般。
恍惚地睜開眼睛,男人的身形逐漸地顯現。
那一身暗紅的袍子飛揚,狂烈而霸氣。粗獷的眉宇斜飛入鬢,唇角鼻梁卻是長得極其講究,一雙暗紅的雙眼,就好像是那有人墮天的惡魔。
狂傲的頭髮飛舞,發間生長的兩個長角,就好像是在標志他的身份一般。那熾光圍繞在周圍,說不清的邪傲俊美。
鳳九歌看著那雙眼睛,隻覺得那漩渦似的吸引力有些熟悉。驀地想到那三少爺的碧瞳貌似除了眸色不一樣以外,那神韻卻是極其相似。
莫非,三少爺便是這幽冥閻帝的替代品,而離媚喜歡的人,就是他!
鳳九歌心裡想著離媚看她的眼神,明顯地是看情敵的眼神。可是自己明明就不認識這個男人,怎麽就莫名其妙中槍了?
想著想著,結果還沒開口,就見那雙暗紅的眸子專注地看著她,似乎要將她看出朵花來似的。
鳳九歌想著離媚曾經將她誤認為是碧落,而這幽冥閻帝白邪的眼神,明顯地也是那個意思。
還沒等那個男人開口,她就率先否定:“我,不是碧落。”
“你當然不是碧落。”那大手常年不見天日,透著病態的蒼白。可是指頭修長,摸上臉的感覺冰冰的涼涼的,竟讓人感受到分外地溫柔。
天呐,我這個時候在想什麽!
鳳九歌趕緊地回過神來,忙不失迭地點了點頭:“既然我不是碧落,那懇請帝君放了我們吧。”
白邪收回了一隻手,另一隻手仍舊地摟著她的腰身。兩個人懸在半空之中,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面。
“你不想救他嗎?”
微揚一下下巴,看向仍舊被白光裹著的陌青幽。
鳳九歌心裡一緊,連忙問道:“想,肯定想。帝君有方法救他嗎?”
“哼,這世間,沒有本君救不了的人,只有本君不想救的人。”白邪狂傲的面孔微抬,那血紅眸子之中,是藐視天下蒼生的肆意張狂。
鳳九歌當然不會質疑一個隻手掌控六道輪回的幽冥閻帝的話,只是她想質疑的,只怕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條件呢?”
鳳九歌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和這樣一個男人談條件,光是想一想都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白邪也乾脆,直接地說了出來:“本君要碧落回來。”
碧落,又是碧落。
鳳九歌很頭疼地想,那碧落到底和自己有毛關系啊,每個人都纏著自己。
仔細地想了想,貌似那些鬼差談話的時候有提到碧落,貌似是曾經的九重幽冥的第一美女,只是後來被忘塵給擠下去了而已。
她自詡自己剛剛算得上是清秀,肯定不是什麽拔尖的美女。自己認識的美女也少得可憐,倒是絕色的男人見過不少。
如今,到哪裡去找一個碧落給白邪?
鳳九歌不由得如履薄冰地試探道:“敢問帝君,碧落姑娘在哪裡,我也好去找。”
真要找,他白邪的勢力籠罩整個九重幽冥,又何須她去?真搞不懂他的腦袋是怎麽想的。
白邪低著頭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由得微微地皺起了眉頭:“果然不是她,連點囂張氣焰都沒有。”
想著,他有些不耐煩地揮手道:“你無需知道她在哪兒,時機一到,她自然會回來。這段時間跟著本君,哪裡也別亂跑。”
說話的語氣之間極是霸道,好像這一句話就將她收做了一個小跟班似的。
明明要她去找碧落,最後又說她時機一到就會回來,這什麽理論啊真是。
鳳九歌有些莫不清楚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麽,隻暗暗地告誡自己,沒把握拿翻他,就別去逗惹他。
至於囂張氣焰……話說她最不缺的就是這個。白邪的意思是,讓她囂張一點?
“那陌青幽……”
“本君會將他囚禁在本君的宮殿之中,事成之後,便會將他送回飄渺極地。”
“還有十三……”
“他還剩一縷幽魂,本君可以先讓他重新投胎。只是魂魄不全,先天疾病纏身,能活多久就看他造化了。”
像是在朝著鳳九歌解釋一般,解釋完畢之後,還不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些其他男人的事情,你少操心。”
那樣強製的語氣,真像別扭時候的雲傲天。只不過她家親親愛的夫君可比這個凶神惡煞的大魔頭可愛太多了。
將小幽幽和十三的事情一解決,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自然自己對白邪既然還有些用處,那她也不怕什麽了。
不操心男人的事,操心女人的事可好?
鳳九歌看著下面躺在下面一直幽怨地看著她的離媚,突然間覺得這女子真是冤枉,別費了一番心思,到頭來還恨錯了人。
最不值的,是面前這個男人一點也不在乎她。
那樣冷漠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一隻螻蟻,連一絲憐憫也吝嗇地落在她的身上。
之前見到的那樣妖媚的女子,此刻一身是傷,兩隻手慌忙地整理衣衫,匍匐在地上,一句辯駁也沒有,默默地等待著白邪的發落。
“你還是不肯放過她嗎?”良久,白邪的聲音好像從地獄最深處響起,穿透過重重設防,直射入離媚的腦海裡。
她的身形一晃,苦笑一聲道:“帝君,您該懂屬下心中有多恨。”
鳳九歌在一旁聽著,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種想法,竟讓她不自覺地開口道:“對不起。”
這三個字幾乎無意識地脫口而出,而且輕微得如同呼吸聲一般。然而白邪和離媚卻一字不落地全部聽見,兩個人的身軀都不由得一震。
白邪近乎欣喜地雙手握著鳳九歌的雙臂,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想起來了?”
鳳九歌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離媚王也是一個可憐女子,枉我之前還在背後說了她不少壞話,所以給她說一聲對不起。”
一個小小的慌將剛才說的話迅速地圓了回來,見白邪有些失落地放開她,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怎麽,鳳九歌心裡有一種感覺。
好像自己的腦海裡,有什麽東西,正在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