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唱的最後一首歌叫《鍾鼓樓》，說它是中國風其實不準確，歸根結底還是一首搖滾。只不過，《鍾鼓樓》加入了三弦、竹笛等傳統樂器，並且融入了北方民謠元素，聽起來讓人耳目一新。

  特別是放在1994年，這種嘗試非常大膽。

  “我的家就在二環路的裡邊，這裡的人們有著那麽多的時間，他們正在說著誰家的三長兩短，他們正在看著你掏出什麽牌子的煙。小飯館裡面辛勤的是外地的老鄉們，他們的臉色像我一樣。單車踏著落葉看著夕陽不見，銀錠橋再也望不清，望不清那西山……”

  歌詞近乎白描的形式，勾勒出一副鍾鼓樓外的京城市井畫卷，風格和前面幾首歌判若兩人。

  前面的三首歌，何永饑不擇食的運用了朋克、後朋克、金屬等搖滾元素。現場唱出來確實夠刺激，把整個體育館都搞嗨了，但那些歌只是發泄和質問，沒有更深刻的思考和感悟。

  直到《鍾鼓樓》，何永終於返璞歸真了，就好像是金庸小說裡的劍客，從“快劍境”提升至“重劍境”，領悟到那種舉重若輕的精髓。

  至於竇維竇大仙，那貨至少也是“木劍境”高手，再過幾年遭逢挫折成仙之後，就該升華至無招勝有招了。

  因為有前面的瘋狂墊底，何永的這首歌雖然不夠勁爆，卻還是讓現場觀眾聽得很爽。特別是中間三弦聲完全融入主旋律，彈奏出猶如吉他SOLO的效果時，黃家駒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搖滾還能這麽玩啊！

  還有就是淋漓盡致的一段發泄後，除了鍵盤所有樂器都停下來，竇維突然吹響竹笛。那悠揚的笛聲和前面的搖滾旋律形成鮮明對比，就好像從鬧市區一下子置身寂靜小巷，坐看日升日落、百姓生息，整首歌的意境也隨之得到升華。

  當然，這首歌也有許多美中不足之處，但作為探索形的音樂，我們不必苛求太多，畢竟這只是1994年。

  康劍飛忍不住有些感慨，另一個時空由於魔岩唱片的倒閉，魔岩三傑的音樂探索戛然而止，張楚死了，何永瘋了，竇維成仙了，曾經的輝煌只能是曇花一現。

  “啪啪啪啪啪！”

  熱烈的掌聲中，何永介紹了一番樂隊成員，然後說：“今天非常高興，能夠來香港演出，和香港的朋友一起享受、交流音樂。在此，我要感謝所有的工作人員，也要感謝現場每一位觀眾。最最感謝的，還是康劍飛先生，以及張培仁先生，他們給了我們這些搞搖滾的很多幫助，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這場演唱會。謝謝！”

  看著在台上鞠躬的何永，康劍飛不由笑起來。前兩天彩排時可沒這段，都是何永臨時有感而發的。別看那小子吊兒郎當沒正行，其實心裡門兒清，也分得了場合，是個會來事的。

  當何永謝幕下場時，全場數不清的觀眾大喊著挽留，想讓他再唱一曲，那陣勢已經跟Beyond離場時差不多了。這對一個初次在香港登台的歌手而言，簡直無法想象。

  最後演出的唐朝樂隊，他們比較偏商業和流行化，連唱兩首歌的效果都中規中矩，直到第三首——《國際歌》！

  準確的說是《國際歌》搖滾版。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為真理而鬥爭……”

  如果平時哪個家夥跑來香港唱《國際歌》，絕對會被人罵癡線。但此時此刻，《國際歌》似乎成了搖滾迷心中的呐喊，少數幾個熟悉國際歌的現場觀眾，居然起立跟著高聲歌唱。

  大家都玩嗨了，至於什麽主義什麽政治，去他_媽_的！

  唐朝樂隊在表演結束後沒有下台，竇維、何永、張楚、Beyond、太極、伍佰等人，也都陸陸續續返場回到舞台上。

  司儀大聲喊道：“下面掌聲有請康劍飛先生！”

  “噢噢噢噢噢噢噢！”

  無數人一起狂呼，台下的明星觀眾也跟著起哄。

  康劍飛走上去接過話筒，笑道：“我可不是來唱歌的，只是想說幾句，大家都安靜！”

  觀眾可不管那麽許多，梅豔芳甚至帶頭瞎鬧，大喊道：“皇后大道東！”

  “皇后大道東！”

  “皇后大道東！”

  “……”

  現場的呼聲此起彼伏，張學友身邊一個穿牛仔褲的年輕美女也跟著瘋喊：“皇后大道東！”

  這群明星觀眾早就聚到台下，離康劍飛只有兩三米的距離，而且此時燈光大亮，他看得清清楚楚。康劍飛指著那些家夥笑道：“別喊啊，誰再喊我讓他上來單獨表演！”

  “皇后大道東！”黃秋笙光著膀子爬上台，都不用康劍飛點名，他自己就往上爬。

  康劍飛也不客氣，一腳把他給踹回台下，樂道：“你不行，太醜了，表演時會嚇到觀眾。”

  “哈哈哈哈！”

  看著灰頭土臉的黃秋笙，其他人都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然後接著繼續起哄：“皇后大道東，皇后大道東！”

  站在舞台靠後的張楚低聲問：“皇后大道東是什麽啊？”

  “不知道。”竇維搖頭。

  何永說：“我聽過，康劍飛的一首搖滾。”

  “他不是拍戲的嗎？也會唱歌？”張楚有些驚訝。

  竇維道：“我只聽過他的純音樂唱片《故鄉的原風景》，很牛逼。”

  竇維說很牛逼，那就是真牛逼，因為這貨很少誇人，何永跟張楚都開始期待康劍飛的表演。

  康劍飛是真的隻想說幾句話，現在全場慫恿起哄，搞得他有點下不來台。最後他朝台下張學友身邊的年輕女孩兒一指：“那個誰誰誰，你上來！”

  “我？”陳惠琳連忙後退。

  她是被張雪友帶來的，身邊都是大明星。可不管陳惠琳願不願意，眾人大笑著把她推上舞台，陳惠琳連滾帶爬好半天才站穩。

  康劍飛明知故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陳惠琳緊張道：“我叫陳惠琳，樂壇新人，還沒正式出過唱片。”

  康劍飛笑道：“你剛才在下面不是叫得很大聲嗎，怎麽一上來就嚇得跟鵪鶉一樣？”

  “那個……”陳惠琳想要解釋。

  康劍飛直接打斷道：“回答我，會不會唱歌？”

  “會一點點。”陳惠琳心虛地回答。她老爸是珠寶商，之前一直在美國讀設計，典型的白富美一個。前段時間回香港，陳惠琳被人拉去拍廣告，結果意外被選作張雪友MV的女主角，由此被風行唱片公司簽下。

  康劍飛大笑道：“既然大家強烈要求，那我就跟這位美女一起合唱。誰來伴奏？”

  “我來！”後面的黃家駒突然舉手。

  羅大佑也跟著發瘋，爬上舞台說：“我來操鍵盤。”

  張雪友一蹦一跳地上來：“貝斯就交給我吧。”

  “吉他是我的！”林子詳也不甘落後。

  最後太極樂隊的隊長雷有曜跨前一步道：“我會打鼓。”

  別的不說，這伴奏陣容就夠強大的，台下上萬名觀眾都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