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後唐嘻宗
唐僖宗李儇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昏君,唐朝滅亡的“功勞”有很大一部分要記在唐僖宗的頭上,唐朝真正意義上的亡國之君就是李儇,後來的昭宗李曄、哀帝李柷不過是在為李儇做墊背的。
李儇既昏且愚,他居然認大太監田令孜做“乾爹”,呼為“父”,這便是唐史上有名的“十軍阿父”。田令孜本姓陳,蜀人,幼年入宮持役,李儇做皇子時,田令孜就跟著他,關系極親密,經常同臥同起。等到李儇繼位後,田令孜自然跟著發財,拜左神策軍中尉,主掌禁軍。
皇帝拜太監當乾爹,歷史上除了漢靈帝劉宏大言不慚高呼“張常侍(太監張讓)乃我父”外,估計就是這位李爺了。明英宗也不過稱呼大太監王震為“先生”,換成現代話就是老師或師傅,也不如李儇玩的出格。田令孜早就找摸透了李儇的脾性,知道這個皇帝沒用,所以飛揚跋扈,目中無人。李儇對田令孜言聽計從,不敢少忤。
我們都知道宋徽宗趙佶是著名的“足球皇帝”,而李儇則是著名的“馬球皇帝”。一般觀點認為唐朝的馬球運行是由吐蕃傳傳入的,唐朝民風尚武,馬球極受唐朝王公貴族所喜愛,擊馬球同時也可以鍛煉騎馬技術,以利於騎兵作戰。
唐僖宗最有名的故事就是他通過打馬球的水平來決定劍南西川節度大使人選,結果田令孜的哥哥陳敬瑄打的最出色,李儇大喜,便封陳敬瑄為西川節度使。雖說陳敬瑄球技最好,但陳敬瑄的勝出則很可能是田令孜已經事先決定好的,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他們本就是蜀人,能回到家鄉當官也是一件非常風光的事情,或者說給自己留條後路也說不定。
唐朝到了僖宗時,政治極度腐敗,藩鎮連年戰亂,老百姓活的極端痛苦,真是“皇帝山莊真避暑,百姓仍在熱河中”。雖然封建社會的所謂明君賢臣和底層人民依然是對立的關系,但他們知道民間疾苦,減輕人民負擔,老百姓在有飯吃的情況下,不會有人去造反。
現在昏君在上,佞臣豎子當道,加上各地軍閥多數貪鄙無度,老百姓實在活不下去了,只有選擇暴力對抗,“百姓流殍,無所控訴。相聚為盜,所在蜂起。”其中以在山東爆發的一場起義聲勢最為浩大。
唐僖宗李儇乾符元年(公元874年)十二月,濮州人(今河南鄄城)王仙芝在與朋友尚讓、尚君長等人聚眾三千人在長垣(今河南長垣),揭竿而起,王仙芝登高讀起事檄文,指責唐朝“吏貪遝,賦重,賞罰不平。”
王仙芝自稱“天補平均大將軍”,眾人激動萬狀,高呼口號,聲勢如山搖。提出“平均”的口號,這在中國歷史上的農民起義中是第一次,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唐乾符二年(公元875年)六月,王仙芝大軍攻克曹州(今山東)和濮州,唐天平軍節度使薛崇聽說境內有“賊”,忙率兵來剿,結果被王仙芝揍了個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薛崇逃了。此時曹州冤句(今山東曹縣莊寨鎮)人黃巢也率領一部人馬前來投奔王仙芝。黃巢富有謀略,能文能武,家世豪富,王仙芝自然是“倒履”歡迎。
後世有人戲言,說唐朝和清朝最愚蠢,因為唐朝和清朝在科考中,黜落了兩個秀才,從而引出兩個中國歷史極為著名的人物和中國歷史上影響極大的兩個大事件:清朝的落第秀才洪秀全屢試不中,一怒之下,成立拜上帝會,在金田發動起義,發起了轟轟烈烈的太平天國起義。而唐朝的落第秀才黃巢也是屢試不中,最終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扯旗造反。
有意思的是,王仙芝和黃巢都是私鹽販子。黃巢祖輩都是鹽販子出身,但由於當時鹽政屬於官辦,壟斷經營,所以黃家的鹽販子們肯定只能走黑道,販賣私鹽,聽說也賺了大把的銀子。
封建時代,商人備受歧視,居四民“士農工商”之末,更何況黃家還是販私鹽的。為了“漂白”自己的“黑道”身份,黃巢決定花錢買點學問,然後參加科舉。萬一祖墳上冒了青煙,混個進士及第,不比成天提心吊膽的販私鹽光彩?
黃巢的文化水平如何?史稱“稍通書記”,可能就是半瓶醋,但這也不錯了。於是黃巢就去長安趕考,不知是黃巢的能力差,還是當考官的伸手要錢,反正把黃巢給黜落了。
黃巢失望憤恨之余,寫下了一首反詩,這便是著名的《不第後賦菊》:“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黃巢已經對朝廷不抱任何希望,所以王仙芝大軍一到,黃巢就和王仙芝合為一路,弟兄們一起闖天下,混出個大富貴出來。
這夥強人“橫行山東,民之困於重斂者爭歸之,數月之間,眾至數萬。”在這些人中,有一個來自宋州碭山(今安徽碭山)的青壯漢子,剛入起義軍中,他只是一個普通嘍羅兵。後來風雲際會,因勢成事,叛變黃巢後成為唐朝的方面大員,佔據中原廣大地區,三十多年後,這個人滅唐建梁,正式拉開了五代十國的大幕,他就是梁太祖朱溫。
當時在山東地面上流傳著一句讖語,說是“金色蛤蟆爭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指的就是王仙芝起義。客觀來說,這句讖語很有煽動性,氣勢十足,近四百年後,元朝末年紅巾軍起義時,便抄了過來,不過改成了“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
唐朝政府得知山東一帶“暴民作亂”,那還了得!必須剿滅這幫“亂匪”,不然大家都得完蛋。唐朝征調河南、山東等五道兵力前往對付王仙芝,由平盧軍節度使宋威為“剿匪總指揮”,節製河南諸鎮,統一作戰。
要說宋威也確實不是吃乾飯的,唐乾符三年(公元876年)七月,王仙芝率眾來攻沂州(今山東臨沂)。唐軍與起義軍在城下大戰,可能是起義軍作戰經驗不足,被唐軍擊敗。好在王仙芝是個聰明人,也許是農民有著善長“遊擊戰”的天賦,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跑,以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為主,不計一城一地之得失(這些遊擊戰略我們聽起來好耳熟啊)。
宋威能力不錯,但人品太差,為了邀功,宋威欺騙朝廷已經斬殺王仙芝。李儇歡呼:“打球去嘍!”百官聯翩入賀大捷,李儇下詔解散各道兵馬,哪來的回哪去,宋威回到青州繼續享福。
可李儇沒高興三天,消息傳來,王仙芝根本沒有死,而是繼續在各地發威,李儇隻好詔令各道集兵再戰。唐軍弟兄們剛回安樂窩,又要去幹苦差事,無不痛罵宋威:“媽的!有這麽耍人的麽?”
王仙芝自知短時間內難以得勢,便把部隊從山東拉到河南,避開宋威的主力部隊,攻擊唐朝兵力比較薄弱的河南和山東交界一帶。河南地處中原四面通風,進退自如。果然,起義軍一路西進,連克陽翟(今河南禹縣)、郟城(今河南郟縣)等地,鋒鏑直指洛陽南部門戶汝州(今河南臨汝)。
唐乾符三年(公元876年)九月,起義軍攻克汝州,生俘宰相王鐸的弟弟、汝州刺史王鐐,取得起義以來的重大勝利。汝州一失,東都洛陽便直接暴露在起義軍的攻擊范圍之內,洛陽是唐朝的第二國都,地位類似於明朝永樂以後的南京。汝州失守的噩耗傳來,洛陽大震,東都百官蜂擁出逃。
李儇見起義軍聲勢浩大,心裡也有些發毛,不知聽了誰的主意,決定招安王仙芝。唐乾符三年(公元876年)九月,李儇下旨赦免王仙芝的“罪過”,並許諾封給高官。
王仙芝比猴子還精,他知道現在自己手中的籌碼太少,鬧的越厲害,自己將來得到的就更多。王仙芝沒有去取洛陽,率眾攻打鄭州,結果吃了一個敗仗。又轉戰湖北,連克鄧州(今河南鄧縣)、唐州(今河南泌陽)、郢州(今湖北鍾祥)、複州(今湖北天門)。這年年底,王仙芝決定東向進軍。唐軍的弟兄們已經領教了王仙芝的厲害,都沒敢玩硬的,起義軍一到,唐軍要麽死守,要麽逃跑。
起義軍又連續攻下淮河以南、長江以北的申州(今河南信陽)、光州(今河南潢川)、廬州(今安徽合肥)、壽州(今安徽淮南)、舒州(今安徽潛山)等地。王仙芝的勢力急驟膨脹。
當王仙芝準備攻打攻蘄州(今湖北蘄春)的時候,因為蘄州刺史裴渥是宰相王鐸的門生,所以身為俘虜的王鐐便勸王仙芝:“將軍雖然神武,但朝廷立國三百年,豈是說破便破?裴渥是家兄門下,仆不才,願以書報裴渥,讓他開門迎入大軍,仆再請吾兄奏聞朝廷,許將軍大官,將軍意如何?”王仙芝這回覺得有資格和朝廷講條件了,便也想就此收手,撈個肥差使,不比這樣四處流蕩的強。
王鐐寫信把情況告訴裴渥,裴渥也不想白白給昏君送死,當然樂從。裴渥開門請進王仙芝,然後上表請朝廷招安王仙芝,王鐐也寫家信讓老哥王鐐從中撮合,畢竟自己的性命還在王仙芝手中。
李儇會議群臣:“此事當如何處置?”眾人覺得沒有必要招降王仙芝,當年龐勳鬧翻了江淮,也不過一年就被撲滅了,王仙芝還不如龐勳呢,何必自屈?王鐸擔心弟弟安危,極力反駁:“賊起二年間,中原深受其禍,至今朝廷都拿這幫草賊沒辦法,怎麽能說不如龐勳?陛下招降王仙芝,賞他個芝麻大的官,就能平定禍亂,劃算的買賣,為什麽不做?”李儇也被王仙芝給打煩了,耽誤了他好多玩馬球的時間,巴不得順坡下驢,便封王仙芝為左神策軍押衙、監察禦史,並實授蘄州刺史。
本書首發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