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如鬥薄如紗的小小的世界之中,一點星光照耀。
而蒼穹手上的巨鍾震蕩,震蕩之間那巨鍾朝著那高懸著的星辰罩了上去。就在這時,這原本上空只有一顆星辰閃耀著,突然在那一顆星辰的周圍出現了六顆。
總共七顆星辰閃動著,蒼穹真人頭頂的那一顆星光之中有一人出現,他出現的那一刹那,法訣變幻,一道道汪藍的光線變幻著,朝著下方的蒼穹真人切割而下,光線劃過巨鍾之時被震散了,沒有一道光線能夠近得了蒼穹的身。
就在這時,別外六點星光之中出現了五個人,在他們出現的那一刻,手中打出一串法訣,星光縱橫,瞬間將蒼穹淹沒。
紅的、藍的、綠的、紫的、黃的,層層疊疊,朝著蒼穹身上湧下來。
蒼穹手中的巨鍾蠻橫的震蕩著,將那些光線震散了,但是散了的光線依然是纏纏綿綿的湧上身來,那些光線在這一刻就像是有生命一樣,朝著他身體鑽來,在那光線接觸到他的那一瞬間,他的元神便覺得被什麽給覆蓋著,纏繞著,然後有著一種疲憊感湧生。
緊接著,又有頭暈、惡心、恐懼這些他原本早已經不會再有的情緒湧上心頭,隻這一瞬間,他立即明白,自己被詛咒法術侵入了元神。他心中駭然,因為自他修為有成以來,已經沒有什麽詛咒法術能夠透著他的鍾聲入侵他的元神了,而這些人卻能夠做到,這是什麽法術,如此的詭異。
也就在這時,他的眼中突然看到一道黑影,黑影是一柄並不大的鋤頭,鋤頭甚至稱得上粗糙,但是當這鋤頭出現的那一刹那,他聞到了死亡的氣息,感受到了那鋤頭上質樸到極致的意味,那種意味不是殺戮,在這鋤頭的主人心中沒有殺心,沒有殺意,就像是在挖礦鋤地,挖礦鋤地並不是對於大地和山有什麽仇恨,只是因為這麽做能夠給他的生活帶來好處,所以他做了,而此時這一鋤頭挖向蒼穹的頭顱之時,也一樣。
鍾聲在響了最後一聲時停了,從蒼穹的手上滑落,與他人頭顱一起在虛空之墜落。
一個如老農的人從虛空之中步出,一手抓起蒼穹祭煉了近千年混沌鍾,看也沒有看他的頭顱一眼,轉身,一道星光從天際閃耀而下,將他照入其中,消失不見。
在死亡面前,修行千年的大修士生命與不過數十年的凡人並沒有兩樣。
清陽的雙眼並不能夠看到星空的深處,所以他並不知道蒼穹已經死了,但是他看到蒼穹主動進入星空之中的那一刻時,他知道蒼穹很難再回來。
雖然,他比起雷動的輩份還要高一絲,但是他沒有雷動那麽謹慎,他暴躁衝動的性格,讓他無法在這繁雜而宏大的周天星鬥大陣之中生存下來。在面對這一座大陣之時,只有一心護身自己,以最謹慎的方式護住自己,才能夠不被所趁,要不然的話,死亡只在頃刻之間,除非有著一舉破陣的能力。
周天星鬥是大陣套小陣,陣陣相連,層層衍生的一座龐大法陣,每一個星辰都演化一個小千世界,陷入其中的人就像是撞入蛛網之中的蝴蝶,不但無法掙脫,旁邊還有著一個隨時都會出現的獵殺者。
王業蓮站在道宮頂上的一個彎翹起來的角上,他看著站在更高之處的清陽,心中五味雜全,他與清陽是一個地方的人,但是小的時候清陽根本就不可能跟他玩到一起去,因為清陽只是普通人家裡的孩子,而他家是當地望族,祖上是出過不少修士的。
直到清陽拜入道宮之中,清陽所在的原家才被當地的一些家族所接納,其中就是王業蓮的王家。但也只是承認和接納而已,並沒有得到他們的尊重,直到清陽從劍河世界中回來之後再回到家鄉的那一天,清陽才算是真正的進入到了他們的視野之中,那一次的會面,直到現在他依然如在眼前。
那時的清陽顯得有些清冷,有一種不屬於這個世間的味道,還有著一種高高在上俯視蒼生的感覺。正是這種仿佛是俯視蒼生的感覺讓他與荀名正兩人忍不住的試探起清陽來。
那一次試探讓他們覺得清陽深不可測,也發現了做為斡旋造化一脈的人與他們神通一脈的根本上的區別,也同樣獲得了他們的尊敬。
後來有關於清陽的事跡總是會斷斷續續的傳到他的耳中來,他又會去刻意打聽一些,這些年來清陽所做過的他都知道,直到今天,此時他看著清陽,今日的清陽已經沒有了初出劍河世界之時,那種不屬於此間的感覺了,他看上去深沉了許多,像是一個老人,不再年輕。
但是王業蓮多麽的希望這個從劍河世界之中回來,身上總有著一股神秘色彩的清陽能夠創造奇跡。
可清陽並沒有做出讓他感覺到奇跡的事,他的雙眼能夠看到自己的王家已經散入了星空之中,看到從王家出來的人在向著大地的中央而逃著。
終於,當那些原本衝道宮之外的那些人退回到道宮之時,所有人再一次的看著清陽和苦竹,苦竹卻把目光看著清陽。
所以有人都明白,現在只有主動出擊,每過一分時間人,那周天星鬥大陣便更加的壯大幾分。
到最後,不光是那些普通人不能活,即使是道宮的這些修士也都不能活。所有人都將在這片浩瀚成型的星空之中死亡。
“我們已經無法護住他們了,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為他們報仇。”
有一人說話,清陽甚至都沒有分辨出是誰說的,他雙眼注視著那星空之中不斷融入星光之中的修士,又看著大地上那一片上如螞蟻一樣朝大地中央逃著的人們,當他們逃到大地的中央,會發現無路可逃。
“趁現在這周天星鬥大陣還不夠完善,我們還有機會,再晚了的話,我們白骨道宮覆滅只怕真的就在今朝了。”說話的是雷動,
苦竹看著天空,天空之中星光閃耀,有些明亮,有些暗淡,明亮的是帝俊的三百六十五顆主星辰,暗淡密集的則是他的師兄弟們融入進來的星鬥,每一個明亮的星鬥之中都似乎有一個人在俯視著道宮。
他知道,到自己做決定的時候到了,也必須自己來下這個決定,他現在是代宮主,他這個時候要下令放棄保護大地上的人,他不能夠讓清陽去做下這個決定來,因為清陽還要承擔道宮的未來,而他不再需要了,他也承擔不起了。
“他們出生在這一個世界中,是不幸的,因為這個世界帶來只有黑暗,如果他們的靈魂能夠不滅,希望他們能夠轉生到一個安定的世界之中去……”苦竹說到這裡突然說不下去了,但隨之卻伸手指著那片星空,大吼道:“去把這片星空擊碎吧,清陽。”
“當……”
“當……”
“當……”
……
被禁錮在那個小岩洞的裡的無悔耳中聽到了鍾聲。
原本在她的心中,那鍾聲無論是輕柔還是霸烈之時,都是沒有絲毫感情的,都是冷酷的。但是這一次,她聽到的鍾聲之中卻充滿了各種情緒,有哀傷,有憤怒,有痛苦,有決別……,這些情緒都攪在一直,如一杯苦茶一樣。
她不知道道宮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她卻能夠叫得出這鍾聲的名字——喪鍾。
白骨道宮之巔的清陽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騰身而起,朝著那星光最盛之處騰飛而去,在他離開道宮的那一刻,道宮下方的大地快速的崩散著。
無數人的哀號在清陽的耳中縈繞,在他的心間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