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會這天，各子公司都要留人值班，相對於參加年會，留下值班無疑是個苦差事。

  特別是智為科技，它不像尚動俱樂部可以提前貼出通知“閉館一天”，智為科技的技術部、微博項目部和遊戲項目部都需要留人值班，人少還不行。

  拿遊戲項目部來說，開發人員可以全員參加年會，但維護人員和客服人員必須留人在崗。因為邊學道強調過，遊戲客服的專業程度和遊戲問題的解決速度決定廣大玩家對遊戲代理商的好感度。

  每年到這個時候，都是各子公司老總最頭疼的時候。

  留誰？不留誰？

  去參加年會，有吃有喝有玩還能參與抽獎。

  吃喝玩暫且不說，抽獎啊，抽中就是2萬元現金，等於遊戲客服人員5個多月工資，誰不心動？

  領導如果指定不讓誰去參加年會，員工會問：“我去參加年會，就有可能抽到大獎，您不讓我去，我這個損失誰來補償？”

  可是子公司領導又不能給留下的人員太多經濟補償，那樣的話，錢誰來出暫且不說，一旦形成慣例，那就是個無底洞。

  今年，正在遊戲項目部領導頭疼的時候，有人主動提出留在公司值班。

  主動提出年會時留在公司值班的是遊戲項目部美工組的人物原畫師和場景原畫師戴小雲。

  戴小雲今年29歲，高高的、瘦瘦的，眉清目秀，表情清淡。一頭長發，喜歡戴素色的發帶。她平時話很少，坐在辦公平台上，像透明人一樣，身邊的同事無論同性還是異性都沒有特別談得來的。部門聚個餐什麽的，她要麽不去，去了也是喝果汁，無論誰勸，都是滴酒不沾。

  戴小雲人看上去很冷清，但是畫畫很有靈氣，她設計的人物和場景，線條飽滿，色彩張揚，非常有想象力，是美工組的骨乾。她每月工資在1萬到1萬5之間浮動，在松江，絕對是高收入人群。

  個子高、收入高的戴小雲眼光也高。

  智為科技裡有意追她的大有人在，但一個個全都碰壁而回。漸漸的，公司裡流傳一個說法，戴小雲不喜歡辦公室戀情。

  事實上，大家猜錯了。

  戴小雲已經偷偷地開始了辦公室戀情，她的戀愛對象是杜有恆——王一男高薪請來的海歸遊戲策劃師和動作設計師。

  杜有恆是金陵人，比戴小雲大6歲，早年全家移民澳洲，後在美國留學，加盟智為前在美國知名遊戲公司EA工作。

  杜有恆回國加盟智為，是想提升自己的管理能力，順便偷師《八部天龍》，學一學國內網遊的圈錢秘籍，摸索國內玩家的遊戲消費心理，為自己回國創業鋪路。

  拿高薪、掌大權的杜有恆外表儒雅，風度翩翩，跟智為科技裡不修邊幅的技術男一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杜有恆入職後，部門給他舉辦了歡迎晚宴，吃完飯，大家去K歌，戴小雲也去了。

  沒人知道，戴小雲跟杜有恆“看對眼”了，沒多久，兩人就偷偷玩起了辦公室地下戀情。

  戴小雲偷偷的，是因為不想曝光太快，以免同事議論她“攀高枝”。

  杜有恆偷偷的，因為他沒想過跟戴小雲結婚，他在美國有個做珠寶設計師的未婚妻，在從小接受西方教育的杜有恆心裡，這不過是一段“美麗經歷”。

  戴小雲全心投入跟杜有恆的這份感情，她細致地規劃人生未來5年，為結婚做準備，為懷孕做準備，為生孩子做準備，甚至已經開始為孩子物色學區房了。

  戴小雲的認真嚇到了杜有恆。

  杜有恆不知道該怎麽跟戴小雲解釋，直覺告訴他，如果坦誠地跟戴小雲說“我在美國有未婚妻，跟你不過是玩玩，咱倆只是一次美麗的經歷”，他估計自己會被戴小雲亂刀砍死。

  已經有段日子了，杜有恆苦心尋找“和平分手”的機會。

  終於……出事了！

  遊戲項目部內部人員“以權謀私”賣裝備賣遊戲幣，還弄出了泡女玩家的醜聞，杜有恆聽聞後，腦子裡靈光一閃。

  事發後，杜有恆主動去見王一男，用非常愧疚的姿態跟王一男說：“身為遊戲項目部主要負責人之一，部門裡出現這麽重大的管理漏洞，他願意承擔責任，請求辭職。”

  王一男不想杜有恆離開，幾次挽留，但無奈杜有恆去意已決，就匯報給了邊學道。

  邊學道正在氣頭上，加上對杜有恆沒什麽印象，就大筆一揮批準了。

  在邊學道看來，杜有恆不主動辭職，他也要找一個同級別的管理層“乾掉”，不然樹不起威懾力。

  杜有恆在王一男辦公室裡是請辭，等到了戴小雲面前，就變成了“上頭讓他擔責”。

  在戴小雲家裡，杜有恆佯裝“心灰意冷”地待了兩天，然後在一個下午，突然給戴小雲發一條告別短信，短信裡說“沒有臉面繼續留在松江”，讓戴小雲忘了他。

  這條短信，杜有恆是在機場發的，發完短信，他就登上了松江飛滬市的航班，下一站，他將在滬市直飛紐約。

  杜有恆“甩掉包袱”一身輕松，松江的戴小雲卻像瘋了一樣在家裡摔東西。

  坐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喘息，戴小雲決定離開松江，她要去找杜有恆。

  可是在離開之前，她要報復。

  明明是別人的錯，為什麽要往自己愛人頭上安罪名？

  如果不是王一男有眼無珠，有恆怎麽會因為失意委屈而突然離開？

  衛生間裡，披頭散發的戴小雲對著化妝鏡說：“搶走我的幸福，你們也別想如意！”

  ………

  ………

  凌晨1點25分，邊學道床頭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寂靜。

  手機他已經關了，集團裡知道這個座機號的不超過10個人。

  電話是王一男打來的，他沉聲告訴邊學道：“今天凌晨0點40分，在夜間值班人員巡查機房備份數據的20分鍾裡，智為科技被黑客攻擊了。黑客遠程操控平台上一台未斷網的筆記本電腦，用內部帳號，突破智為科技11道防火牆。攻擊導致安全衛士服務器、智為微博服務器、愛遊網代理的幾款遊戲，全都因為‘橙色警報’啟動最高等級自保程序，自動斷開服務器。”

  邊學道問：“多久能恢復？”

  王一男說：“最快也得12小時。”

  邊學道問：“數據會有損失嗎？”

  “技術部正在恢復。”說到這兒，王一男略微猶豫一下說：“分析攻擊情況，初步懷疑有內部人參與，而且攻擊目的不像是破壞，而是……報復栽贓。”

  報復栽贓？

  邊學道蹙著眼眉問：“栽贓？怎麽個栽贓法？”

  王一男說：“對方侵入了智為的中心發布系統，竊取高級管理員帳號，刪除了後台的XX詞過濾設置，並且試圖在智為微博、安全衛士和幾個遊戲登陸頁發布偽造的官方公告，公告內容裡包含很多足以讓智為科技關門的內容。”

  這下邊學道有點兒不淡定了。

  不淡定源於另一個時空做審讀員的“慣性恐懼”。

  審讀員的工作主要包含兩個內容，一個是審讀錯字、錯句、邏輯錯誤；另一個就是把關XX詞。

  拿著電話，邊學道問王一男：“攔截住了嗎？擴散出去沒有？”

  王一男說：“攔截機制生效了，但是否全面攔截住了，還在查，我已經到公司了，一會兒再給你電話。”

  這覺沒法睡了。

  掛斷電話，邊學道趕緊下床走進書房。

  打開電腦上網一看，果然，微博和遊戲全都登陸不上去，一點就顯示系統正在維護。

  靠在椅子上，拉開書桌抽屜，拿出煙盒抽出一根，揉捏幾下，放在鼻子前聞。

  這次的事，十有八九跟不久前開除的5個負有領導責任的管理人員有關。

  王文凱認栽，有人不認。

  股權激勵方案已經推出了，明明有機會拿到原始股，卻因為王文凱、馮東七人的事被牽連，一點余地沒有地被開除了，這幾個人心裡如何能沒有怨恨？

  按照王一男在電話裡說的，這次的黑客對智為科技內部防火牆了如指掌，剛好掐在值班人員巡查備份時開始攻擊，並且公司裡還有一台安全性極低的電腦沒有按規斷網，很明顯，有人裡應外合。

  像智為科技這種網絡公司，特別是安全衛士產品搶了國內N家殺毒軟件公司的生意，智為科技從誕生之日起就與來自外部的黑客攻擊進行鬥爭，技術部用於防備外部攻擊的“護城河”、防火牆、數據迷宮等手段一應俱全，從防守角度說，稱得上銅牆鐵壁。

  沒有“內鬼”提供信息，絕對不可能在幾十分鍾內就攻破防火牆。

  ………

  ………

  半個小時後，看到王一男發到郵箱的黑客試圖發出去的公告內容，邊學道汗毛都立起來了。

  他一搭眼就知道這個東西的殺傷力有多大。

  在《松江日報》工作近10年，邊學道算是半個專家，按照他的判斷，如果這個東西沒攔截住發出去，以安全衛士、智為微博和《八部天龍》加一塊幾億的用戶量，短時間內即可以造成億級人群的信息輻射，那絕對是轟動世界的大事件。

  這是奔著要人命去的！

  如果沒攔截住，不僅企業法人王一男要倒霉，邊學道也肯定要受牽連，安全衛士、微博、遊戲都得被關閉。邊學道的網絡事業版圖會被一掃而空，其他領域的事業也會受影響，那樣的話，基本可以提前退休了。

  查！

  嚴查！

  一查到底！

  ………

  ………

  在松江，邊學道的能量是很可怕的。

  智為的力量，加上官方的力量，很快就鎖定了網絡攻擊的源頭，北江省公安廳發文請求兄弟省份立刻抓人。

  緊接著，通過智為科技內部監控記錄，很快查出了是誰在那台沒斷網的筆記本電腦上做手腳。

  做壞事，戴小雲畢竟不是專業的。

  她以為自己還有時間，沒想到警察已經上門了。

  審訊室裡，面對警察的審問，戴小雲一言不發。

  王一男進去，戴小雲依舊閉口不言。

  最後，邊學道走進去，等屋子裡的人都出去了，他問戴小雲：“為什麽這麽做？”

  被限制自由的戴小雲嫣然一笑：“因為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