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一瞬間，天荒地老

  “去聽雨閣把如畫喊來照顧她。”把人抱上軟塌後，風辰夜沉聲道：“備馬，本王要親自去貢月看看！”

  “是！”石生領命，匆匆退出房門。

  回眸看著依然昏睡的九音，風辰夜濃眉緊蹙，半晌，才悶聲道：“我一定會把他平安帶回來，別怕。”

  說罷，轉身大步離開。

  “夜……”

  身後，她的呼喚很輕微，卻堅定：“別去。”

  風辰夜腳步一頓，沒有回頭看她。

  這一刻，竟有點害怕在她眼底看到悲傷和絕望。

  他知道她心裡一直有著戰傾城的存在，她一直忘不了她曾經的戀人，若非如此，她也不至於在聽到戰傾城出事後受不了嚇暈過去。

  可他沒辦法放手，到了今時今日，再要他放手，無疑是拿刀子在他身上剮肉！

  “別擔心，他不會有事，我會把他……”

  “別去。”九音從軟榻上翻了下來，走到他身後，小手穿過他的腰身，把他輕輕抱住：“你今日要出征，將士出征，主將擅離職守，重罪。”

  風辰夜大掌緊握。

  她所說的他知道，領兵這麽多年，軍令如山，如何能不明白。

  但，若不把那家夥帶回來，這女人一生都不會安心，更何況……他也不能讓他有事！

  “我去。”她忽然道。

  “胡鬧！”大掌落在她小手上，把她抱著自己的手拉開，他轉身面對她，臉色不善：“你去了能做什麽？”

  “做一切我能做的。”她淺淺笑了笑，雖然笑意有幾分蒼白，“我相信他還活著，我能感應到他，真的。”

  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她說不清，只是在剛才倒下的一刻，似乎忽然聽到了傾城的呼喚。

  他要她，堅強。

  “安心出征，我會把他帶回來。”小手把他的大掌握在掌心，對上他複雜的目光，她笑道：“我在意他，也不可能真正把他放下，但我會學著當他是自己的親人般愛護，好不好？”

  這次，她是認真的，也是堅定的。

  用力握著他的手，她誠懇道：“他一直在想辦法帶我回西楚，可他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只是我和他在西楚有婚約，他很傻，也很真，到現在還認定我會是他的娘子。”

  感覺到他的不自在和緊張，她柔聲道：“給我點時間，也給他點時間，好嗎？”

  風辰夜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心裡似有什麽地方被酸到了，酸成那般，不好受，卻也不難受。

  “把傾城的事交給我。”九音放了他的手，雙手牽上他的頸脖，將他拉了下來，在他唇上輕輕印落一吻：“我不要隻做你身後的女人，我要和你站在一起，以後任何困難都與你一起面對。”

  淺吻間，她幽幽吐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呢喃：“夜，我愛你。”

  他閉上眼，忽然用力把她摟在懷裡，緊緊摟著。

  從來不知道這三個字竟會給他這麽大的震撼，這一刻，忽然便有了一種一瞬間天荒地老的感覺。

  九音任由他抱著，感受著他激烈的心跳和紊亂的呼吸，慌亂不安的心卻漸漸安定了下來。

  不管以後有什麽困難，我們一起去面對，永遠在一起。

  炙熱的氣息落在，一個吻，力量瘋狂得如同要摧毀一切那般，但她沒有半點退縮和害怕，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會傷害她，他就是不要自己的命，也絕不會傷她半分。

  良久之後，他放開她被吻得紅腫不堪的薄唇，看著她蒙上氤氳霧色的眸子，啞聲道：“十八騎我留下，交給你，把他找回來，以後，我們……是一家人。”

  九音心頭一顫，用力握著一雙小手，因為她發現，若不用力，她會忍不住哭出來。

  他說他們是一家人，他不恨傾城，他終於承認他的親弟了！

  這一刻激動得無與倫比，眼眶熱熱的，但她不能哭，今日他出征，他的女人若是當著他的面流淚，會不吉利。

  任何不好的事，她不願意出現在他身上。

  “我給你寬衣。”心中千言萬語，最後隻化作最平淡的一句。

  這是九音第一次為風辰夜親手穿上戰袍，銀白鎧甲穿上他的身上，美得如天上的神仙般。

  傾城是戰神，其實，風辰夜何嘗不是？只是他在東楚有著王爺的尊貴身份，沙場上的功績，將軍的赫赫盛名，敵不過逸王爺的高高在上。

  穿上戰袍的逸王爺，完全不輸給當初在狼牙島城樓下戰神給她的震撼。

  一母同出的兄弟，多多少少有點共性。

  “早日打勝仗回來，我等你。”最終她還是瞞下了自己身子的情況，既然還要去貢月找戰傾城，這時候絕不能讓他知道她懷有身孕。

  若是知道了，他不會允許她出門的。

  她說了，要與他站在一起，而不是僅僅站在他的背後等待他凱旋而歸。

  就算在不同的地域，做著不同的事，他們的心也是在一起的。

  一起奮鬥，如今成了她最大的追求。

  “好。”

  依依不舍地放開她，風辰夜步進前院，一身鎧甲在晨曦中閃著耀眼的光芒。

  知道他的女人正在身後看著自己，這時候卻連回頭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今日的她給了他太多的感動，他怕自己一回頭，會忍不住把這小女人扯上馬，讓她跟隨自己出征。

  可征戰的路上，路途遙遠，旅程艱苦，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高大的身軀一躍上馬，凌厲的目光掃過靜立一旁的手下：“十八騎聽令。”

  “在！”以涇川為首，十八騎的兄弟舉步出列。

  “保護本王的女人。”風辰夜的目光掃過他們，繼而掃過在場所有人：“本王不在的日子，逸王府上下必須聽從九音命令，違令者斬。”

  除了九音，所有人心頭一震，訝異的目光落在庭院深處那抹倩影上。

  守在一旁帶領著下人送王爺出門的沽誼嬤嬤和呼延總管也是滿心震撼，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涇川沒想到王爺不準備帶他們出征，自他們跟隨在他身邊之後，這麽久以來經歷的大大小小戰役，哪一次他們不是守在王爺，護他周全？

  目光隨著所有人落在九音身上，見她只是安安靜靜看著王爺的背影，臉上未曾有半點訝異的神色，心思百轉，但最終還是恪令自己平靜下來。

  王爺不要他們守護，但他把自己此生最重視的女子交給他們，從此，九音成了第四個被列入以姓名保護行列的人，此生不變。

  “屬下領命！”

  涇川此言一出，大家同時收斂心神，紛紛領命。

  青衣一躍上馬，策馬來到風辰夜身旁：“王爺，時辰不早了，大軍在城門處等候著，我們該出門了。”

  風辰夜心頭微微緊了緊，最終還是忍不住回頭往庭院深處望去。

  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嘗試到離別的不舍，也是第一次如此迫切也想要結束一切回來，回他的家。

  因為從此以後，家裡多了一個等候他的女人。

  等我。

  風，悠悠吹送。

  保重。

  她動了動唇，話語無聲。

  於是逸王爺一夾馬腹，龍翼邁著穩健的步子朝逸王府大門迅速奔去。

  身後，青衣領著逸王府的人，緊緊跟隨。

  大軍聚集在城門處，皇城裡許多百姓也都聚集城門，以最真誠的祝福歡送他們的將軍王。

  王爺出征，雖是為了他國平定天下，但卻是為他們東楚謀福祉。

  動蕩不安的亂世，天下是要用拳頭打回來的，要讓小國永遠俯首稱臣，就要拳頭硬，讓他們永遠記住誰才是這天下的強者。

  他們的逸王爺，就是要向世人宣示，他們東楚是強大的，至高無上的強人。

  九音沒有出門送他，想說的話已經說得清楚，更何況，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忙。

  如畫和青瞳一直守在她身邊，等逸王爺帶著人馬離開之後，九音的目光才掃過靜候一旁的十八騎，沉聲道：“涇川，你挑十名兄弟陪我去一趟貢月，其余人留守王府。”

  “是。”涇川沒有半點遲疑，沉聲應道：“姑娘打算什麽時候動身？”

  “半個時辰之後，到這裡集合。”九音的目光落在沽誼嬤嬤身上，“嬤嬤，我有話要問你，請到偏廳一趟。”

  “是，姑娘。”逸王爺金口已開，以後府裡所有人必須聽從九音的吩咐行事，就連十八騎也都對她恭恭敬敬的，更何況其他人。

  沽誼嬤嬤和呼延總管現在對她是完全不敢有半點異心了。

  涇川領了命，下去準備出行去了。

  九音讓如畫和青瞳回去收拾東西，準備與她一道去貢月，之後便和沽誼嬤嬤進了偏廳。

  把下人婢女悉數遣退後，她道：“嬤嬤從前曾在玉皇后身邊伺候過，是嗎？”

  沽誼嬤嬤一怔，忙如實道：“是的，姑娘，老奴年輕時曾是已故玉皇后身邊的宮女。”

  “那麽，你曾聽說過玉皇宮殿中的事情麽？你知道玉皇后為何會去世？”

  “這……”這問題讓沽誼嬤嬤十分為難，有些事情雖然知道得不多，卻也不是完全不清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在她面前說起。

  那件事，若是沒人提起，已經塵封二十多年了。

  她低垂頭顱，半晌，才悶聲道：“回姑娘，玉皇后她……她是病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