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安明遠瞥了一眼旁側的姬流觴,看著這麽年輕的一個少年,只有二年的時間可以活著了,莫名地,竟是心裡有些平衡了。
而太后娘娘呢,聽得安明遠承認了所有的罪行,她自是不會相信安明遠就是主謀,定然是要趁此機會問個清楚,問個明白的。
“安明遠,既然你已經承認了所有的罪狀,那麽你來告訴哀家,究竟是誰主使你害了鎮南王一家的?只要你說出幕後主使人,也許哀家會看在你戴罪立功的份上,不會降罪你的妻兒。”
太后此言一出,一般人肯定會想著戴罪立功,好給妻子兒女留下一條生路的,可惜,安明遠不是一般人,這是一個利欲熏心之人,他自個兒如今命都保不住了,怎麽可能會想著保住薛氏跟那雙兒女呢。
在他的世界裡,他在意的永遠都只有他自個兒,一旦他自個兒無法保全,那麽其他人也不必保全了。
他的妻兒跟著他,享受了該有的待遇,如今他遇難了,自然得跟著他安明遠一起入地獄,這就是安明遠的想法,絕對自私自利的一個人,就算要死了,也不會忽然發善心的。
因而他對著太后娘娘淡道:“啟稟太后娘娘,此事一切皆由老臣所為,原因就是二十年前,鎮南王他曾在眾目睽睽之下羞辱了老臣,說老臣這輩子永遠休想步入朝堂,成為官場上的一員。所以老臣記下了,一直耿耿於懷,後來老臣不但做到了步入朝堂,還成為了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而鎮南王呢,已經成為我的刀下冤魂,老臣終究還是揚眉吐氣,雖然事發東窗,但老臣比鎮南王多逍遙了二十多年,老臣活得已經夠本了,雖死,已然無憾今生。”安明遠朝著太后娘娘連連磕了三個頭,隨後保持沉默,再也不說什麽了。
太后娘娘呢,聽得安明遠這麽說,就知道她的要挾不會起什麽作用了。
這安明遠臨死之前都不肯交代出背後的主子,這一點,倒是讓太后娘娘頗為意外,意外的同時,雖然惱怒他不識抬舉,但卻覺得安明遠總算還有可取之處,至少是個忠於主人的人。
她卻不知道,安明遠心中的真正想法,若是知道的話,此時的太后娘娘定然會覺得安明遠連畜生都不如。
只是太后娘娘不是安明遠肚子裡的蛔蟲,不可能知曉這一點,同樣,皇上也不會知道這一點。這不知道安明遠真正所想的話,按照常理,皇上自然跟太后娘娘一樣,想偏了。
這皇上在剛才,就在太后娘娘開口問的時候,本以為安明遠會說出有人主使的,沒想到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太后用他兒女要挾,他竟還是不為所動,一心護著他這個主子,想著如此,皇上倒是覺得可惜了,可惜了安明遠這麽一枚對他忠心耿耿的棋子。
當然了,安明遠這樣的忠心,皇上不可能不護著他的子女,到最後給安明遠審判的時候,也不過是將安明遠關押天牢之中,等候秋後問斬。
至於安家,還有安明遠的妻子薛氏,一雙兒女,皇上的旨意中統統都沒有提到,顯然是沒有牽累安明遠後代的意思。
這一點,是安明遠沒有想到的,也是踏雪沒有想到的,看來,世子妃預料的事情還是有些偏差了。
早知道皇上不會降罪其他人,世子妃當初就不會這麽安排了,現在薛氏還有她的一雙兒女還能逃過這樣的死劫,倒是運氣了。
只是傷害過世子妃的薛氏還有安青婉能夠好端端地活著,踏雪一想起來,就忍不住心中憤怒。若是早知道她們母女二個還有這樣的狗屎運,當初怎麽說都得先將她們這對母女送到黃泉路上再說的。
如今,主子不在,無法再用命克這種法子了,只能費點心思再想個計策滅了那對母女兩,踏雪皺著眉頭想著,渾然不覺,她擦拭血月劍的手擦出了血痕,邊上的青枝呢,剛剛消化完主子留給她的信函,回頭想問踏雪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卻不想看到這一幕。
“踏雪,你在想什麽呢?你的手不想要了嗎?”她這是在擦劍嗎?簡直是在割手指啊,再擦下去,她的手指都要廢了。
那踏雪,剛剛沉浸在惱怒之中,因而不覺得什麽,如今被青枝忽然的吼聲震醒,方看到手上沾染了刺目的血色。
這一看,倒也沒覺得什麽,順手拿起邊上乾淨的帕子,直接一包扎就匆匆了事了。那青枝呢,見踏雪如此行事,自是凝了眉。“踏雪,你這傷口可不淺,怎麽能夠這般敷衍呢?等會要是傷口惡化了怎麽辦?現在可再也沒有世子妃或者秋水給你處理傷勢了,你可得自己照顧好自己,別這麽折騰自個兒了。”青枝沒好氣地瞪了踏雪一眼,拆開她手上的帕子,從邊上的抽屜裡取出傷藥來,細心地給她塗抹好了傷藥,然後用棉紗,一層又一層地給踏雪包扎妥當了。
完了,她才問著踏雪信函上的事情。
“踏雪,你老實告訴我,世子妃出事之前,一直都是派你去安排各種事情的,這裡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事到如今,世子妃都沒了,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了,當初世子妃究竟讓你做什麽去了?”
“世子妃留給你的信函裡,沒告訴你嗎?”踏雪奇怪地飄了一眼青枝,覺得青枝是不是腦子變笨了,怎麽到現在竟然還會問出這般白癡的問題來。
而青枝呢,一瞧踏雪那眼神,立即雙手扣住踏雪的胳膊,用力地,牢牢地。
“踏雪,我猜測的是不是對的?其實這一切都是主子,都是主子設計布局的,對不對?”早在踏雪說天道懲罰要來了,早在秋水跟紅喬莫名其妙被那隻大鳥帶走的時候,青枝就隱隱地覺得踏雪似預先知道什麽,總覺得這一切透著一股怪異,到看到主子留給她信函的時候,她更是覺得是主子在背後謀劃了這一切。
當然了,在剛才那一刻,她還是覺得她這個想法太過荒唐了,主子怎麽可能用這般絕然的辦法呢?
可是這會兒看到踏雪這麽看著她,又是這麽說的,青枝就幾乎可以確定了,確定她剛才那個荒唐的想法其實就是真實的。
“踏雪,你快告訴我,這一切是不是就是主子在背後策劃的?還有,主子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死?”
“青枝,你到現在能猜到這一切,總算還不算太笨。”踏雪這話一說完,青枝驚愕之余,眼底莫名地湧動狂喜的色彩。“那麽是真的了?主子真的還活著,太好了,主子沒事,真是太好了,我得去告訴世子爺去。”
一得了這個消息,青枝立即就想到了被迷倒的玉容歌,覺得這個消息來得太過及時了,這樣一來,就算世子爺清醒了,只要告訴他,世子妃還活著的話,那麽世子爺就不會那般傷心絕望了。
這青枝準備將這個大好消息告訴玉容歌,而踏雪呢,卻攔了青枝的去路。“青枝,不可以。”
“為什麽?踏雪,你又不是沒看到世子爺那情形,若是不告訴世子爺這個消息的話,你我眼睜睜地看著,那是何等地殘忍,我,我可做不到。”
“青枝,老實告訴你,就是因為你,秋水跟紅喬都做不到,所以世子妃在安排這一切的時候,隻吩咐了我一人行事,而且還不讓我告訴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主子她就是生怕你們忍不住,看不下去會告訴世子爺,所以世子妃才不讓你們三人知道一切的。而我,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告訴你,那是因為世子妃吩咐我做的,我都做到了,我已經完成了世子妃的囑咐,如今,我告訴你,不過是想讓你跟我一起努力,努力地將世子爺照顧好,這樣,等世子妃回來了,才不算辜負世子妃的囑托。”
踏雪說完這些,青枝不解道:“踏雪,主子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對世子爺?她明明知道世子爺對她情根深種,死去了世子妃,世子爺會活不下去的。這個,就算是你,就算是我,不是你我可以照顧得了的,世子爺需要的是世子妃,他根本不需要我們的協助,他身邊根本不缺任何協助他辦事的人。”
“是的,世子爺身邊確實不缺乏替他辦事的人,可世子妃需要我們守在世子爺身邊,因為我們二個要替世子妃牢牢地守住世子妃的位置,不能讓任何一個女人在這個時候趁虛而入,趁機將世子爺給搶走了,這就是世子妃的擔心,你明白嗎?青枝。”說到這兒,踏雪聲音低沉了下去。
“何況,你知道嗎?知道真相的世子妃,她承受得痛苦絕不比現在的世子爺差多少。而就算這般痛苦,世子妃也一直希望留給世子爺最美好的時光,不想給他們二人留下任何遺憾,你知道世子妃這段日子是怎麽熬過來的嗎?她整天整夜地埋頭在製藥房,就為了想出最好的方案來,就為了不想讓世子爺為難半分,就為了想給他們二人找出一條生路來,世子妃那是不得不這麽做啊?誰叫天意弄人,世子妃的生父偏偏是殺害世子爺父母的凶手呢?這般情形下,你讓世子妃怎麽做?難道真的讓世子爺天天面對仇人之女的世子妃,愛著又不敢愛著,雙雙痛苦地過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