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高登想出對策,四周陡然一震,整個人滑向肉球另一頭,傾斜過半,手中短刀滑脫,吸盤紛紛從身上脫落,斷裂一地,乾癟枯槁。
高登立即伸手,撐住肉壁。“喀嚓!”手掌一空,肉壁變成一層層薄脆的紙張,應聲撕裂。他沒借到力,差點栽倒,息微術起伏湧動,竭力穩住身形。
圖騰心臟和血管倏然顫動,跟隨息微術的節奏起伏,渾然一體。氧氣從風孔吸入,大部分湧往胸肺,小部分流進圖騰血管,像水流填滿密集的河道,分分合合,最終匯入寶石心臟,循環不休。
“怦——怦——”高登清晰感受到圖騰血管暢快奔湧,寶石心臟躍動心房,與己親密無間,再也沒有外來之物的隔膜。一縷純淨的原始能量充斥圖騰心血,隨時可以動用,隨時可以隱匿。
高登不曉得,應當如何修煉這縷與源力截然不同的原始能量。它仿如所有圖騰的源頭,孕育最古老的智慧,如今變成初生嬰兒,嗷嗷待哺。息微術能夠與其交融,卻無法讓嬰兒成長。
“隆隆!”肉球又猛然震跳,緊接著劇烈抖動,四壁拱起彎曲,忽高忽低,扭出一道道傷口。高登左搖右晃,頻頻撞在肉壁上,濺起紛紛揚揚的枯灰碎屑。
祭壇要完了!高登反應過來,獠牙徹底摧毀了祭壇。“轟!”一股強勁的震力從腳下衝起,將他甩上去,頭頂撞中肉壁。“澎”的一聲,殘屑激濺,上方裂開大洞,閃耀的光線從洞**入。
高登身形踉蹌,背又撞回肉壁,塌碎一片。裂縫迅速攀爬四周,半邊肉球轟然炸開,熱風呼呼灌向高登,吹得他東倒西歪。
灼熱的氣浪劈頭蓋臉,席卷而來,高登視線所及,一切都在晃動。周圍的肉球不斷崩碎,阿泰、番紅花、翠茜等人接連摔出,眾人的叫聲此起彼伏。
高登瞧見,大多數人的瞳孔閃爍凶光,迸射出野獸般的暴烈氣息。所幸這股氣息正在迅速收斂,自己也不會顯得太突出。
“怎麽回事?”阿泰茫然望向四周,“我好像還沒融合好呢。”
“祭壇要倒了!”翠茜趴伏在地,失聲驚呼。
“要倒了?”番紅花爬起來,又一屁股跌倒,怪叫道,“血獄會的偽劣產品啊,難怪我融合了一條該死的母美人魚!噢,它們還摸我的胸!”
“祭壇完了!”血鴉仰著頭,話語被隆隆的轟響淹沒。
血幕飛速消散,巨人般的祭壇在光焰中搖搖欲墜。大塊大塊的獸骨似疾風驟雨,從高處密集墜落。壇牆處處裂皺,碎片四下迸濺,洶湧的光浪裡衝起一道道煙霧粉塵。
“怎麽會這樣?”花豹失神自語。他本指望儀式成功,改進後患,自己將來也能吞噬凶獸圖騰。如今一切泡湯,而要命的是,主上對圖騰祭壇勢在必得。
“準備救人!”烏蛛面色變幻數次,扭頭對眾人喝道,“快!準備繩網、軟墊,別讓他們摔死!”
血鴉“嗯”了一聲,腳步卻未移動。那群小豬仔摔死了最好,損失越大,銀狐挨的處罰就越重。
蠢貨,難怪鬥不過老狐狸!烏蛛瞪了血鴉一眼,湊過來耳語:“他們活著,才能幫我們背黑鍋。”
血鴉如夢初醒,銀狐有卡爵執事長罩著,可自己呢?上面正吃緊,搞不好會把自己當成棄子啊。“快,快救人!少年是血獄會未來的希望,少年強則血獄會強,少年進步則血獄會進步!”血鴉奔走痛呼,赤心拳拳。
“哢嚓哢嚓!”第九層壇牆持續崩碎,眾人紛亂墜落,跌到第八層。猛烈的撞擊力又擊穿此層,他們再往下掉,一路顛簸搖晃,難以穩住身形。
“咦,小雀雀呢?”番紅花好不容易抓住一截壇牆,四顧大喊。
一個裂開的肉球從上方滾落,“砰”地砸在他腳邊,鑽出雀斑的腦袋:“狗屎!狗屎!你們全是狗屎,全該死!”雀斑雙目緋紅,面頰如火,額角青筋綻暴,似要濺出火星。
番紅花驚訝地盯著他:“小雀雀,你怎麽啦?”
“我!”雀斑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面色旋即舒緩下來。
轟然震動,雀斑跌下去,接著是番紅花。壇牆大片傾頹,人人翻落,貫穿第六層,又連連跌破數層,落到祭壇底腹。
這一層同樣千瘡百孔,搖搖蕩蕩。再往下,就是茫茫虛空,焰光起伏,下方的銀狐諸人渺小如蟻。
這麽下去必死無疑!高登抽出腰間鋼絲,“唰”地甩出,鋼絲纏住遠方一根獸柱。只有順著獸柱爬下去,才有活路!
他發力一拽,騰躍而起,撲向獸柱。
一道血影斜向裡衝出,攔住高登!
“啪啪啪!”高登左手抓緊鋼絲,右臂迎上,飛快封擋,截住對方瘋狂的攻勢。
“去死,嗷嗷!死,嗷唔!”血影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嚎叫,獠牙翻出嘴角,皮膚覆蓋獸毛。唯有從腦袋輪廓上,才能分辨出是被高登揍過的洋蔥頭。
一轉一繞,高登的右掌宛如蛇信,巧妙穿過洋蔥頭的雙爪,全速突刺,插上咽喉。“噗!”高登如擊敗革,指尖發麻,黑鉛級的源力竟然無法殺傷對方!轉瞬間,洋蔥頭猛撲上來,目射血光,利爪寒光閃爍!分明已被獸性反噬,化為力大無窮的凶獸。
恰好此時,高登腳下的獸骨塌陷,身子一歪,一隻腳懸在空中!
驀地,一道身影從高登身後撲上,一把抱住洋蔥頭,嘶聲吼道:“快走!”
那是蠻人少年黝黑的小臉,映著耀眼光焰,沉毅絕然,堅忍如鐵。
鋼絲繃起,蕩向獸柱,高登聽見身後利爪猛拍阿泰的砰砰聲。少年口鼻溢血,咬牙勒緊對方,一聲不吭,死不松手。
抓住獸柱凸起的骨節,高登迅速往下滑。
這是炮灰的結局。他心想,早晚必然。
阿泰的身影越離越遠,高登繼續下滑,碎片掉落四周如雨。我無需人救,我還有底牌,還有圖騰心血未曾動用。他又想,蠻人是個傻瓜,傻瓜本就活不長。
世界本就黑暗冷酷。
高登低下頭,不再想。耳畔風聲呼嘯,掌心在與獸骨的高速摩擦中劃破,湧出殷紅的血。
“兄弟之血。”
他不想記起,卻還是記起:蒼茫的戈壁暮色中,蠻人少年劃破掌心,伸手而來。
他竭力想躲開,但那隻手仍然伸過來,固執地伸過來。無論世界有多麽黑暗冷酷。
雙掌相抵,暖意永存。從此鮮血交融,不分彼此。
他猛然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