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接下來您打算去哪兒?”辛巴達還在門口等候,沒有因為拿到銀幣就溜走。這本來也是高登的一次小試探,哪怕是個跑腿的,也務求誠實可靠。
“帶我去本地最貴的旅館。”高登看了看天色,暮光殘照,半邊天幕瓦藍如海,半邊天幕金紅如焰。逆光之下,映襯出遠處真主神廟的黑暗輪廓,更增莊嚴肅穆之感。
“好的,先生,最貴的旅館在花園區,叫神燈,最豪華的房間一天一枚金幣。最棒的玩樂場所都集中在花園區,那一帶還有好多富翁和達官貴人,傳聞本地最大的黑市商人也住在附近,可惜我不曉得他叫什麽。”辛巴達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
通往花園區的路綠蔭籠罩,分為兩條。一條潔淨寬敞,石板鋪砌,沿途士兵巡邏,專供駕馭車馬的貴族通行。另一條是狹窄的石子路,曲折地穿過植被,黑黢黢一片。辛巴達領著高登前往此路,小聲提醒:“這條路不是太安全,有時會有黑幫的混混或是盜賊出沒,走這裡的商人都會雇傭護衛。不過,我想大人應該不會在意,真主會保佑您的。”
小男孩在昏暗中偷看食屍鬼先生的反應,高登始終神色沉靜,他現在扮演的角色,不僅不怕惹麻煩,甚至要招搖一點,才有機會釣到暴風馬賊團這條大魚。
天色越來越暗,路人寥寥無幾,植被卻越發茂密,枝葉陰影重疊,愈顯深沉。經過一片樟腦樹林時,四周寂靜無人,高登忽而收住腳步,來了個出乎意料的急停。
一道黑影竄出樹叢,從高登正前方撲空,手臂還保持著向前探伸的姿勢。如果高登不曾停步,對方恰好可以抓住他的皮箱,劈手奪過,順勢逃入另一邊叢植。
出於慣性,黑影猶自奔跑數米,才止住勢頭。勢在必得的出手居然落空,黑影也愣了一下,無暇做出反應。
“你是三角眼!”辛巴達看見黑影,失聲呼道,“先生,他是鐵手指幫派的人!”
綽號三角眼的男子回過神來,狠狠瞪了辛巴達一眼:“小兔崽子,還不快滾,這裡沒你的事!”他舉腳就踹,辛巴達拔腿往後溜,但沒逃遠,躲在一棵高大的樟腦樹背後,探出小半個腦袋。
“外國佬,把皮箱交出來!老實點,我們鐵手指可是什麽事都乾得出來的。”三角眼轉身逼向高登,左手尾指上佩戴的鐵指套帶著彎鉤,在夜色裡凝出尖銳的寒光。他偷搶不成,一時惱羞成怒,打算硬奪,反正外國佬只是個文弱的闊少爺。
“兩位,不如我給你們每人三枚金幣,就當破財消災,交個朋友。”高登的目光投向另一邊樹叢,“多做善事,真主會祝福你們的。”
三角眼面容一滯,樹影裡猛地跳出個大漢,塌鼻子,相貌凶惡,與三角眼左右夾擊,困住高登。
辛巴達一溜煙爬上樟腦樹,叫道:“先生,他是鐵手指幫派的蒜頭鼻!”
“外國佬的視力挺好,就是腦子不好!我們親眼看到你走出金匠行,這隻皮箱裡一定裝滿了金幣。區區七枚金幣就想把我們打發了,當我不會數數嗎?”蒜頭鼻舉舉拳頭,中指上同樣戴著尖硬的鐵指套。他藏在樹叢裡,負責暗中接應三角眼,沒想到被高登叫破行藏。
“真主保佑你這笨蛋吧,蒜頭鼻,你的確不會數數。每人三枚金幣,加起來應該是五枚!”三角眼嚷道。
“三角眼,你的腦瓜也不好!連七枚金幣都不能把我打發,何況是五枚?”蒜頭鼻不屑地說。
突然間,看似爭執的二人齊齊衝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高登,相互夾擊。三角眼指間翻出一枚小刀片,輕薄鋒銳,割向高登提箱的手腕。蒜頭鼻揮拳擊向高登,中指凸出,鐵指套的尾鉤對準高登的眼睛。
“真主啊!”辛巴達失聲驚叫,高登靜立不動,像嚇傻了一樣。
眼看三方接觸,高登忽然動了。腳尖為軸,身向外轉,速度飄如鬼魅,反繞到三角眼背後。
“砰!”三角眼和蒜頭鼻猛然撞在一起,刀片劃傷了蒜頭鼻的大腿,拳頭打得三角眼向後跌倒,鐵指鉤戳破鼻梁,刺出血洞。
三角眼剛要痛吼,脖子一緊,聲音憋在喉嚨裡無法喊出。一條胳膊從他背後探出,圈住脖頸,哢嚓一扭。三角眼頸骨折斷,軟軟癱倒。
蒜頭鼻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一道殘影從三角眼身後掠出,直撲自己。他慌亂揮拳,小腹先遭重擊,痛得彎腰蜷縮。幾乎在同時,一隻柔軟的手掌按上他的頸側動脈,蒜頭鼻頭暈目眩,向前一頭栽倒。
自己沒看錯!食屍鬼先生果真很厲害!辛巴達捂住自己的嘴巴,既興奮,又害怕。他望見高登從口袋裡摸出一管液體,灑在三角眼身上,青煙“滋滋”冒起,三角眼的屍體迅速萎縮,連同鐵指套一起化作膿水,被地面吸乾。隨後,辛巴達看到高登架住蒜頭鼻,把對方拖進了陰暗的樹影裡。
“我問,你答,不要說廢話。”高登掐住蒜頭鼻的頸動脈,聲音輕微而冷酷。
蒜頭鼻雙眼無神,全身綿軟無力,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高登那一拳雖然未曾動用息微術,但僅憑源力,已將他的內髒震傷。
“你叫什麽,混哪個幫派?”高登一邊問,一邊抓住蒜頭鼻的左手尾指,隨手一擰,指骨折斷。
蒜頭鼻疼得冷汗直冒,他想開口,但頸動脈被捏住,沒法說話。
“不想回答沒關系,真主會懲罰你的。”高登抓住蒜頭鼻的食指,再次擰斷。
蒜頭鼻又急又痛,快呼吸不過來了,只能哀求地看著高登。該死的,你讓我回答問題啊!
“算了,這個問題我沒興趣了。”高登神色平靜,接著擰斷對方的無名指。“現在下一個問題。”
一陣瘮人的寒意爬上蒜頭鼻的背脊,他只是黑幫的小混混,從沒見過高登這種狠人。恐懼充斥身心,蒜頭鼻瑟瑟發抖,中指又被對方輕柔握住,似被一條毒蛇的蛇信慢慢舔過。
“為什麽盯上我?”高登溫和地問,另一隻手稍稍松開了蒜頭鼻的脖頸。
“我們看到你從金匠行出來,你是個外國佬,看上去好欺負,也很有錢。”蒜頭鼻飛快說完,大口喘息了幾下,又被高登掐住脖子。
“下一個問題,你們老大是誰?”
“一隻耳,整個平民區都知道鐵手指的老大是誰。”
“你撒謊。”
中指連著鐵指套被“哢嚓”扳斷,蒜頭鼻涕淚交加,想慘叫又被按住頸動脈,隻得喉頭髮出微弱的呻吟。
“看來鐵鑄的手指也會被拗斷。”高登繼而握住對方的大拇指,“再問一遍,你們老大是誰?”
“真的是一隻耳。”蒜頭鼻顫聲說,大拇指頓時一緊,嚇得他趕緊補充道,“不過我有次跟著老大去集市東門的一家珠寶店,老大對店主的態度很恭敬。”
高登心中一動:“東門第二排的珠寶店?收購黑貨的那一家?”
蒜頭鼻拚命點頭:“就是那家,店主是個糟老頭,說話牙齒漏風。”
高登略一沉吟,道:“最後一個問題,告訴我暴風馬賊團在城裡的窩點。”
蒜頭鼻表情茫然:“他們不是在鬼迷沙漠嗎?暴風馬賊團一直被王國通緝,怎麽敢來月牙城?”
高登點點頭,手臂勒住了蒜頭鼻的脖子。三秒過後,辛巴達望見高登獨自走出樟腦樹林,神態從容得仿佛什麽都未發生。
“繼續帶路,辛巴達。”高登對樹梢上的男孩招招手。
辛巴達抱著樹乾滑下來,眨了眨眼睛,也仿佛什麽都沒看見。“好的,先生。”他繼續領路,眼中閃動著莫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