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明晃晃的菜刀,韓氏驚恐的看向二弟。
她只是一說,在經歷了吃老鼠藥,那生不如死後,她其實很害怕死。
甚至是恐懼。
剛剛那麽對二嬸說,也是希望二嬸能夠製止二弟,別鬧了。
可韓氏做夢都不敢想,二弟會來這麽一招。
求救的看向二嬸,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大琳,我,我,不想……”
見韓氏這般,二嬸歎息一聲,說道,“你們繼續鬧,我回去洗洗睡了!”然後跟二叔轉身走了。
烏漆墨黑的廚房裡,月光撒進廚房,除了桌子上,明晃晃的菜刀,真是伸手不見五指。
母子女四人靜靜的坐著,餓了,就去水缸舀水喝,然後繼續坐著,一直到天亮。
天一亮,二弟就起身,準備了背篼,三妹四妹立即跟上,拿了背篼背上,二弟拿著背篼走到韓氏身邊,“娘,走吧,今天,我們跟你進山,看看你拿什麽養活我們?”
韓氏聞言,心都抽疼了起來。
可面對三個孩子,那冷到極致的眼眸,隻得鼓起勇氣站起身,接過背篼,背在背上,迎著朝陽,吃力的走在山路上。
看著身旁的一邊,就是懸崖,韓氏心裡非常害怕,就連腿也在瑟瑟發抖。
每走一步,都有一種隨時掉下去的感覺,有的時候,還會把小石子踩到懸崖下,連點回聲都沒有。韓氏才明白,這進山的路,真的好難走。
以前她從未進過山,一直以為,山裡什麽都有,只要進山,就能找到吃的。
尤其盧暖從山裡摘了木耳,生薑,番薯,獼猴桃,家裡有了銀子,她也就心安理得起來,有的時候,看著村子裡那些還在為生計忙活的婦人,她心裡升起一種虛榮,所以才會在她們誇幾句,就把東西送出去了。
韓氏從來不曾想過,進山的路有多難走,山裡有多少危險。
就像此刻,饑腸轆轆的她,汗流浹背,面對幾條路,卻不知道應該走哪一條,身後的三個孩子,一個個冷眼旁觀的看著,等著她拿主意。
沒有法子,韓氏扭頭問道,“二弟,我們應該走哪一條路?”
二弟聞言,撇撇嘴,說道,“我哪裡知道,你是娘,你說了算!”
“可是,我真不知道要走哪一條路啊?”韓氏說著,有些委屈。
見韓氏這般,二弟心中終歸不忍,冷聲道,“隨便,你愛走哪條走哪條,反正,今天能找到吃的,咱們晚上就吃,找不到,晚上就餓著,直到你帶著我們找到能填飽肚子的東西為止!”
韓氏真想說,家裡面有吃的。
可她知道,如果她現在這麽說了,二弟,三妹,四妹,一定會丟下她,轉身就走。
“那我們走這條吧!”韓氏說著,隨手一指。
二弟順著韓氏手指去的方向,冷冷一哼,說道,“也好,順便帶你去看看,咱們爹掉下去,大姐為了家裡,為了一支靈芝,差點掉下去的懸崖是什麽樣子的,也讓你看看,大姐為了家裡,為了我們能夠吃飽穿暖,是怎麽拚命,而你呢,你回報了她什麽?娘,一開始,你不是這個樣子的。你疼我們,愛我們,可自從我們搬了新家,你變了,變得自私自利,不可理喻,明明是你做錯了事情,你卻連承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你明知道大姐要去京城,而且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卻依舊躲在屋子裡,不出來為她準備一些東西帶著路上吃,不說幾句囑咐的話,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二弟說到最後,幾乎是用吼的。
韓氏在二弟吼完了以後,好半晌,才哭了出來。
是啊,她變了。
真的變了。
怪不得,以前孩子們喜歡和她睡,喜歡摟著她撒嬌,後來,漸漸的,幾個孩子,對她,都冷冷淡淡,客客氣氣,甚至不願意抱抱她。
就連三妹四妹,睡覺也不願意跟她一個枕頭,兩個小人兒相互依偎著,卷縮在一起。
“二弟,對不起,對不起……”
韓氏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
二弟搖著頭,“娘,你沒有對不起我,這個家,你對不起的人,只有大姐!”
二弟說著,淚早已經模糊了視線。
三妹四妹也抱成一團,哭過不停。
二弟歎息一聲,“我們回家吧,日子該怎麽過,咱們還是怎麽過,至於娘,你是想要咱們一家都和和氣氣,快快樂樂,幸幸福福,還是支離破碎,我想,你心中一定有數,知道應該怎麽做,我這一次做的不對,回去以後,要打要罵,我毫無怨言!”
二弟說完,背著背篼就往山下走去。三妹四妹對視一眼,也連忙跟上。留下韓氏一人,在半山腰,哭了好久好久。
久到她以為,自己的眼淚會流乾,眼睛會哭瞎,那三個孩子會回來,可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終究沒有自己期盼的身影。
抬頭往自己最先指過的那條路看去,心中忽然想要去看看,盧有才掉下去,盧暖拚命摘了靈芝的懸崖。
背著背篼站起身,順著早已經不滿荊棘的小路走去,一邊走,身上的衣裳被棘刺劃破,手臂上,臉上到處都是刺勾破的傷口,還留著血。
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懸崖邊。
看著懸崖下依舊湍急的河水,韓氏跌坐在地上。
從來不知道,盧暖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也從來不知道她們進山有多辛苦,多危險,第一次看見,韓氏依舊能夠想象,那一次,盧暖命懸一線時的驚險。
也想起,三妹四妹那段時間裡,夜裡驚哭,二弟常常睡不安穩,盧暖驚慌失措的坐起身,擦拭滿頭大汗。
嚎嚎大哭起來。
“錯了,錯了,錯了……”
她一直以為,盧暖她們孝順,是理所應當的,卻不想,這孝順,有朝一日,也會被她的自私掏之殆盡。
回去的時候,韓氏終歸還是沒有找到吃的東西,隻得在路邊撿了滿滿一背篼石頭,背著往家裡走去。
好幾次,累的她腰都直不起來,腳下一滑,整個人連背篼摔在溝裡,卻又掙扎著爬起來,撿起石頭把背篼裝滿,步伐蹣跚的往家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