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易洛一怔。

  她沒有出門，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嗎？他一晃身，身體卻是先腦子一步往公司外面走去。

  阮家的別墅，他很熟悉，阮素房間的位置，他更熟悉。

  曾經年少輕狂愛得熱烈的時候，為了不驚動阮父阮母，也為了讓阮素能安心複習備戰高考，她和他隻通過二樓房間的窗口說話，一般不會超過半小時。現在，鄭易洛就是要去那個窗戶下面，或許，阮素會願意在那樣的環境下見他，聽他說話。

  輕車熟路的來到窗戶下面，樹蔭濃密，鄭易洛站在下面，抬頭仰望著那扇小小的窗戶。

  他知道怎麽和她聯系，怎麽讓她知道自己就在下面。

  但是……他卻有些猶豫。

  萬一她不見他，萬一她和他說話的時候，情緒激動說了更多的氣話，更加傷害自己彼此的感情呢？

  他還是見不得她傷心。

  阮素像個木偶一樣靜靜的坐在窗前，她沒有坐凳子，而是坐在地上。地板冰涼的觸感，她早已經麻木。

  有什麽比心更涼的呢？

  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辦。

  沒有人和她說話，沒有人安慰她，也沒有人給她出主意。她能夠做的，就是只有默默承受。

  她還愛鄭易洛啊，那麽深刻的愛著。那個帶她去日本看櫻花的男人，那個陪伴她高考的男人，那個會抱著她說情話的男人……她就這樣失去了嗎？

  阮素的眼睛澀得發疼，但是她沒有哭。這個時候，哭還有什麽用？她不會原諒鄭易洛，阮素想，永遠不會。

  為什麽他要這樣對自己？她對他和晴妤的事情不聞不問，是因為相信他，兩個人在一起必須要有足夠的信任。可是他卻和晴妤做出了那樣的事情。

  夏天，外面的空氣熱得發燙，只有樹葉偶爾被撩動的聲音，還有遠處樹上的知了的叫聲。可是阮素在這樣的聲音裡，清楚的聽見三聲金屬發出的叩擊聲。

  三聲，她不會聽錯。

  阮素渾身微微顫抖，有些不敢置信。

  這是她和鄭易洛的約定的暗號。以前高三的晚上，他見她的時候，就是這樣讓她知道，他來了。

  可是……他來了，他來幹什麽？為什麽不直接進來，卻依舊沿用以前的老辦法？

  是覺得沒臉見她，不好意思見她？

  阮素在心裡掙扎，糾結，可是她已經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往窗外看了。

  鄭易洛低頭，看著自己手心的硬幣，眉頭微微一皺。這個動作做起來，還是這麽的熟悉，一如既往的熟悉。

  用硬幣在金屬側門上敲三下。

  這麽響亮的聲音，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響亮，她要是在房間裡，一定會聽到。可是他等了這麽久，為什麽還是沒有看見她從窗口露出臉來？

  其實鄭易洛以為很久的時間，其實不過才一分鍾而已。

  阮素掙扎著站起來，頭有些眩暈。她晃了晃頭，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把這樣眩暈的感覺給消除。

  她慢慢的走到窗戶邊，打開了關著的窗戶。

  外面的熱空氣一下子撲面而來，與此同時，她也看到了筆直站在樓下的鄭易洛。

  他還是他，依舊俊朗出挑。

  鄭易洛抬起頭來，和阮素的視線對了個正著。兩個人互看一眼，都同時在心裡起了滔天波浪。

  “小素……”鄭易洛情不自禁的喊出她的名字，“我來了。”

  阮素看著他，心裡想過無數遍，恨過無數遍的人就在眼前，卻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

  恨，也不過是因為愛吧。

  阮素沒有說話，確切的來說，她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微微動了兩下嘴唇，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

  鄭易洛獻寶似的揚了揚手裡的硬幣：“我和你之間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得，都記得清清楚楚。我用這個方法，看，我們見面了。”

  “我們已經沒有以後了。”阮素說。

  他的表情呆滯了一下，很快又若無其事的說道：“我就是想見見你。”

  阮素看著他，單手撐在窗台上：“鄭易洛……如果你不想我們越走越遠的話，那你給我一個完整的解釋。你和晴妤，到底要怎麽樣？”

  “我心裡只有你，我和她的事情……那天晚上，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那我現在問你，如果我們和好如初的話，你現在就去和她解除婚約，然後再來向我證明，我那天晚上看到的不是真相。”

  鄭易洛沉默了一下。正是這份沉默，讓阮素的心再一次跌倒谷底。

  “小素，我和她的婚約肯定是會解除的，我已經找過她了，但是……”

  “我不要聽但是！”

  但是，何晴妤還沒有作出回應，他也不好貿然做出決定。他不能走錯一步，一步都不行。

  他會把真相帶到她面前的。

  可是阮素的態度和話語，還是傷到了鄭易洛的心。他已經做了什麽都不要，什麽都放棄，什麽都從頭來過的打算，她卻這樣對他？

  還愛嗎？

  愛，至死都愛。但是再愛，也會累，也會疲憊。

  “你都相信我那麽久那麽多了，為什麽就唯獨這一次不肯繼續相信我呢？”

  阮素垂在身側的手，指甲已經在手心裡掐出一道道痕跡了：“我繼續相信，誰知道會不會，還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裡？你和她上chuang，你和她在別墅門口接吻，你和她抱在一起，你要我怎麽去面對？”

  她一次一次的失望，一次一次的被傷透了心。一次一次的被他和晴妤的親密打擊，她要怎麽去相信？

  換成別人，也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吧？

  何苦，阮素只有一個人默默承受著這一切，她沒有跟任何人說。

  “小素。”鄭易洛沒有解釋，也不想去解釋。他知道現在說這麽多，阮素是不會聽進去的，“我是愛你的，我和她，不會有任何結果。我對你說過的話，每一句都是發自肺腑，絕對不是空口白話。”

  “任何事我都可以原諒。但是鄭易洛，這樣的事情。你要我怎麽去想？”

  “很快，”鄭易洛抬頭看著她，“很快就會有結果了。到時候，我會跟你說明一切。你等我，等我把這件事處理完好不好？”

  他在等何晴妤的會怎麽做。何晴妤有所動作了，他才能做好準備。如果何晴妤不再出現在他面前，那麽他跟阮素好好解釋清楚，有的是時間磨。如果她選擇把事情真相告訴阮素，那他就不必多費口舌，小素知道真相之後，他才有機會去處理這樁婚約。

  雖然，何晴妤不會選擇任何一條路，因為對她沒有好處。

  但是鄭易洛賭的就是，何晴妤想和自己在一起。這樣僵持，她也撈不到什麽好處。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請你也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好不好？”

  阮素看著他，心好像被刀子一塊一塊的給割下來：“我無法理解你，你也無法理解我。鄭易洛，我們就這樣吧。”

  鄭易洛怔愣了幾秒：“你說什麽？”

  阮素看了他一眼，終究是垂下眼去，把眼淚忍進去，關上了窗戶。

  然後，咬住手背，嗚嗚的大哭。

  鄭易洛站在原地，整個人頹廢了不少，卻慢慢轉過身去，離開了這裡。這麽相愛的兩個人，卻最終是走到了這樣的地步。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鄭易洛上車，看著前面寬敞的道路，可是不知道要往哪裡走。

  這一切都是拜何晴妤所賜，這個女人，他怎麽會和她在一起？

  鄭易洛說到做到，連著半個月，他都沉住氣，和往常一樣上班下班，既不去找阮素，也不去找何晴妤。唯一做的，就是偶爾從宋城堯那裡，探聽一點阮素現在的狀況。

  聽說，她還好，聽說，她和平常沒有什麽兩樣，只是不怎麽愛笑了。

  每次聽到，他都是沉默，沉默不語。然後在宋城堯的注視中，離開。

  何晴妤終於是忍不住，在一天的早上，跑來新銳公司，找到了鄭易洛：“你真的打算，就這樣下去？”

  “是。”鄭易洛看也不看她，繼續低頭處理公事，“我沒有時間和心情和你開玩笑。”

  “你這樣孤家寡人一輩子？”

  “對。”

  “阮素你也不要了？”

  鄭易洛抬頭看著她，忽然笑了，卻並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何晴妤，別人都說你知書達理，溫柔賢淑，明事理，進退有度。以前我也是這麽看你的，雖然對你沒有什麽感情，但是很尊重你，也隱隱有些愧疚。但是我現在算是看清你了，一個工於心計的女人，你覺得，我會和你在一起嗎？”

  何晴妤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