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堯伸手，想握住她的肩膀，卻看見她眼裡壓抑的抗拒神色的時候，苦笑一聲，垂下了手：“傾傾，事到如今，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去補償你。”

  “一輩子不長的。”蘇傾垂下眼，“你說要給我a市最盛大的婚禮，卻讓我成了a市最大的笑柄。”

  “不是的……”

  “宋城堯，不要這樣耗下去了，我們……離婚吧！”

  “不可能。”

  他再一次拂袖而去，蘇傾淡淡的看著他，無波無瀾，一如他當初的似水目光。

  哀莫大於心死。

  看著他走遠，本來是和往常一樣，蘇傾就這麽看著 ，兩個人再次不歡而散。可是這一次，蘇傾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勇氣，她突然出聲喊道：“等一下！”

  在宋城堯停下來的時候，她想也不想就衝了上去，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袖：“不能走……你不能再這樣一走了之了，這樣的車輪戰我實在是背負不起了……宋城堯，你放我走，你放我走！”

  宋城堯看著她，近乎絕望的眼神和乞求的眼神，心如刀割。

  她難受，他又何嘗不難受？走到今天這一步，誰也不願意。他把她困在身邊，對她來說是度日如年，可是沒有了她，他只能是度日如年。

  宋城堯想到這裡，猛然一震，忽然想起蘇傾說過的那句話——宋城堯，你太自私了，你愛的不是我，你愛的是你自己。

  他……真的是他太自私了嗎？他自私到，把她這樣強行的留在身邊，為的不過是自己能好過一點。他低頭，再次對上蘇傾的目光，心裡狠狠一抽：“傾傾……”

  “我什麽都不要了，什麽都沒有了，宋城堯，難道還不夠嗎……”

  他一把將她扶住，捏著她的肩膀，牙齒咬得死緊：“你……你就這麽想和我離婚？”

  蘇傾點頭，渾身上下不受控制的輕微顫抖：“是……”

  “那孩子呢？你也不要了？你什麽都不要了，你把孩子留給宋家，你到底想幹什麽！”終於，宋城堯的冷靜和自持也在這一刻，看見蘇傾如此無助又可憐的模樣，全盤崩潰，他扶著她軟綿綿的身子，覺得自己已經失去她了，“你要一個人去哪裡？！”

  “孩子在宋家，比跟著我要好太多太多了……”蘇傾在這個時候，提到孩子，嘴角還能微微露出笑意，“我不能把他耽誤，宋家和你能給他的，是我一輩子也不能給予的。宋城堯，我只有一個要求，以後，我希望我來看他的時候，你可以同意。”

  不是她不愛孩子，恰恰相反，她比誰都要深愛這個孩子。做為一名媽媽，她當然想孩子留在她身邊，那她生活下去，也有了動力。可是跟著她，孩子只會受累，她什麽都沒有，什麽也給不了。但凡她有一定的能力，她絕對不會把孩子生下來以後，留在宋家！

  她已經被這段婚姻逼迫到了這樣的地步了！可是宋城堯還是不放過她！

  “蘇傾，你到底在想什麽？”宋城堯摸上她的臉頰，一下一下的撫著，“你到底在想什麽？離開我，放下孩子，你孤身一人，你想再嫁？！想去找你的葉廷？”

  “不，我已經沒有再去愛的勇氣了……”

  如果不是宋城堯的手緊緊的抱著她，蘇傾已經沒有一點力氣站穩了。

  “你到底要什麽！我給！”宋城堯朝她低吼，“只要我有的，只要是我能給的，你開口，我都給！蘇傾，我只要你留下來，不要離婚！”

  “我要的你給不了了……”

  宋城堯的手驟然一松，蘇傾身子一軟，倒在地上。他眼睛裡的哀痛，絕望，深深的刺著她。蘇傾一笑，宋城堯，你如今也嘗到了這樣絕望的滋味了嗎？

  “蘇傾，如果我執意不肯呢。”

  “那我就去死。”

  他震怒，眸子裡透出點點赤紅，最後卻是一閉眼睛：“好，很好……傾傾，你真的是太好了！”

  傷心，絕望，痛苦，愛恨不能自拔，左右搖擺不定的的時候，她仰起滿是淚水的臉，再次重複道：“宋城堯，我們……離婚吧。”

  他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看得她心驚肉跳。時間每過一秒，她的心便往下沉一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傾清楚的聽見，他從喉間逸出的一個字：“好。”

  好。

  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乾，蘇傾不知道自己是解脫還是難過，她趴在地上，又哭又笑。

  她終於得到他的正面回答了。

  宋城堯看著她，在他說出這個字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身和心，到底哪個更疼。只是看著她這副模樣，他心疼。

  蘇傾悶悶的聲音傳來：“宋城堯。”

  “嗯。”

  “說話算數。”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回答，過了一會兒，她整個人被騰空抱起，宋城堯看也不看她：“說話算數。”

  她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你解脫了，傾傾。”宋城堯抱著她，把她放在沙發上，伸出手一點一點的理著她散亂的頭髮，“如果我答應離婚，你能快樂一點的話。但是，你必須要答應我的條件。”

  “什麽條件。”蘇傾沒有太大的反應，甚至問這句話的時候，她用的也只是平常的語氣。

  “好好照顧自己，把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來。以後你想看他，我隨時歡迎。但是傾傾，你不必去離開這裡，在孩子沒有生下來之前，你繼續住在這裡。我不希望我宋城堯的孩子，去外面跟著你受多少苦，他該是天之驕子。我走，你住下來。”

  “沒有這個必……”

  宋城堯好似知道她會拒絕的一樣，不著痕跡的把她的話掐斷，給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孩子，孩子需要人照顧，需要好的生活環境。你不需要覺得有什麽不好，這是你把孩子留給宋家，應該得到的照顧，他是我宋家的人。”

  他就這樣一番話，把蘇傾的後路給堵死。他讓蘇傾即使和他離婚，依然逃不開他的掌控范圍。因為他知道，孩子是蘇傾的死穴。

  果然，在沉寂良久，蘇傾點了點頭：“好。”

  “讓你不順心的人是我，我會馬上就走。傾傾，這段時間裡，你就安心住在這裡。你給我的那份離婚協議，等過幾天，我會再來找你，商談離婚的具體事宜。”

  “為什麽要過幾天……”她有些不放心的問。

  見她這樣殷切的看著自己，卻是和自己離婚，宋城堯嘴角的弧度慢慢擴大，嘴裡卻越來越澀：“你連幾天的時間都不可以給我嗎？我只要，幾天就好。如果你是擔心我會反悔的話，那大可放心。”

  蘇傾抿著唇，輕輕的點點頭：“嗯，那就這樣吧。”

  “那就這樣吧。”宋城堯收回手，站了起來，卻突然彎下腰來，在她額頭上吻了吻，“或許這是最後一次能這樣親你了，我的寶貝兒。”

  蘇傾鼻子一酸，趕緊低下頭去。

  宋城堯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走出了別墅。這裡，這個地方，將會成為他想來，都不能來的家了。因為她在這裡，她不想看見自己。他來，那麽她就會走。

  這一次，他是最大的失敗者，輸得一敗塗地。他給了蘇傾自由，給了她解脫，卻是永久的困住了自己。如果兩個人當中，必須有一個人來承受這份感情的沉重的話，那麽就讓他來吧。

  不能再讓傾傾受這樣的感情煎熬了，這樣的折磨，他從她身上接過，他來受。他也想，不再這麽自私一回。

  他成全她，換她歡喜。這段婚姻，終究是他欠她的太多。她竟然寧願連孩子都不要了，也要誓死和他離婚，那麽，他留住她，困住她，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宋城堯沒有回頭，他怕自己一回頭，就會後悔答應她，就會衝進去，把自己的話統統推翻。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嗯，那就……這樣吧。”

  蘇傾怔怔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聽見外面車子的聲音漸行漸遠，忽然笑得前俯後仰。

  笑著笑著，眼淚就這麽的流下來了，不受控制的，讓她哭出聲來。

  她終於讓他松口答應離婚了，終於。可是為什麽，沒有想象中的舒暢，反而心裡更加堵得難受呢？她終於做到了，不是嗎？

  這場婚姻，結果到頭來，是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宋城堯還是下了最後一步棋，以孩子的名義，把她留在了這裡。蘇傾知道，並且心裡十分明白，但是她卻沒有多說什麽。把孩子生下來，她就走吧。

  她整個人窩在沙發裡，哭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