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把真正的事實告訴她。宋城堯和蘇傾那份離婚協議裡的內幕和貓膩。除了兩個當事人之外，也就只有他這個給宋城堯當軍師的人知道了。不過他也沒打算把事實告訴她。既然蘇傾和宋城堯都沒有和她說，那他也不必多此一舉了。至於他最後那句話，才是想要說給阮素聽的話。

  真心愛著的人，不會離散。蘇傾和宋城堯鬧到了現在這一份上，都還有最後一絲的轉機。他和小素，遲早會在一起的，他相信，並且堅信，堅定不移的相信。

  “怎麽不會輕易離散，蘇傾今天早上，都自己收拾行李回家了。雖然她跟我說，會回來的。也不知道她這個回來，是什麽時候。”阮素說著說著，聲音有點低落，“婚都離了，都離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看她這麽傷心，鄭易洛故意逗她：“離婚了，還可以再婚啊，小素。”

  “再婚？！”阮素看了他一眼，“以我對表哥的了解，短時間內他是不會再喜歡上另外的女人了。而蘇傾……蘇傾還懷著孩子，挺著個大肚子，誰會願意娶她啊……”

  鄭易洛一揉額角：“誰跟你說他們倆各自再婚了？我的意思是，宋城堯和蘇傾覆婚！”

  “哦，複婚……什麽，複婚？還有這個可能？”

  鄭易洛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她腦袋上揉兩下：“是的，複婚，這腦子怎麽就變笨了呢？離了婚，就不可以再婚嗎？怎麽就沒有可能了？”

  阮素一愣，然後仔細的想了想，又疑惑的看向鄭易洛，沒有輕易開口，又想了一下，才斟酌著說道：“在你看來，複婚很有可能嗎？”

  “你當初覺得他們會離婚嗎？”鄭易洛反問。

  阮素搖搖頭。

  鄭易洛聳聳肩：“所以說，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你當初覺得他們感情那麽好，不會離婚，結果現在還不是離了。你現在又認為他們不會再婚，說不定你又想錯了。”

  “可是……”

  他又揉了揉她的頭髮：“沒有可是了。這樣吧，要不，我們打個賭？我說他們會再婚，你說不會。那我們到時候看，誰會賭贏？”

  阮素和鄭易洛，畢竟有過一段過去，她對鄭易洛的性情行為可以說是了解得很。一聽鄭易洛說‘賭’這個字，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離他遠遠的：“賭……賭什麽賭，我輸不起。”

  鄭易洛挑挑眉，整好以暇的看著她：“怎麽，不敢？”

  只是傻子才會去跟鄭易洛打賭，十賭九輸。他篤定的事情，幾乎很少有錯，可以說，零失誤。阮素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可是現在她有些猶豫了。

  如果不賭，就不能從鄭易洛口中知道更多的有關表哥和蘇傾的關鍵訊息了。但是賭了，誰知道鄭易洛會從她身上要什麽？

  見阮素眼神閃爍，有些猶豫，他又是一笑，那雙丹鳳眼滿是不在乎的神情：“考慮清楚了沒有？呐，時間過了，我就收回剛剛的話了啊。”

  “賭注是……賭注是什麽！”好半天，阮素才這樣問道，有種豁出去的感覺。

  她以為鄭易洛會坐地起價，信口開河，沒想到他收了略顯輕佻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一本正經了：“小素，你覺得，你能給我什麽？”

  “我……”阮素一下子被問住了，她好像，也不能給他什麽，他也不缺什麽……

  “你說不出，那我就隻好主動一點，自己問你要了。”鄭易洛剛剛正經了一會兒，現在又恢復了之前的笑米米的模樣，湊了過來，鼻尖幾乎要碰到阮素的臉了，“我要你，怎麽樣？”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阮素幾乎立即想到的，是那次酒醉之後，放縱自己和他的那*春.宵。

  他說，他要她。

  阮素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而且她自己也感覺到臉熱得越來越厲害。在鄭易洛眼裡，那一晚，她是酒醉了，神識不清醒。但是她自己很清楚，那一晚上自己做了些什麽。所以鄭易洛這麽一說，她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好像自己沒有穿衣服站在他面前一樣。

  鄭易洛盯著她的眼睛，似乎從她的眼神裡看出點什麽來了，微微偏過頭，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我的意思是，我要你回到我身邊來，我們重新開始。”

  他這話一說完，阮素的臉就更紅了，臉上熱得簡直是要燒起來。很顯然，鄭易洛讀懂了她眼裡暗藏的情緒。

  她有些惱羞成怒，伸手推開他就想走，結果太急絆到了自己的腳，鄭易洛急忙又伸出手把她給撈了回來：“怎麽了，冒冒失失的。”

  “我……你這賭約太大了，沒法答應。”

  鄭易洛松開手，十分君子在不再佔她便宜，一雙丹鳳眼將她上上下下的掃了個遍，最後突然一笑：“跟你開個玩笑呢，這認真的。你相信我嗎？我說，蘇傾和宋城堯不會這樣就結束了的，你放心。”

  你相信我嗎？

  阮素有些迷茫的看著他，相信嗎？相信他，還是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判斷？

  她回過神來，見鄭易洛轉身準備走，她情急之下伸出手去拉住了他：“鄭易洛，我來找你，還有別的事情，你先別走。”

  她一開口的時候鄭易洛就停下來了：“別的事？除了你表哥和蘇傾的事能讓你來找我，你還有別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說只有需要他的時候，她才會來找他。

  “嗯，”阮素點點頭，沒去深究他話裡的意思，但是聽到的時候，心裡也隱隱一疼，只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有事找你。無關他人，是你和我之間。”

  鄭易洛轉過身來，再度回到她身邊，眼裡不知道閃動著什麽光芒，異常的明亮：“什麽事？”

  看著他過於明亮的眼睛，阮素有些害怕，在他這樣的眼神注視下，她根本緊張得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了，但是又不能不說。她今天早上在chuang上輾轉反側了那麽久，才下定決心來找他，可不能就這樣的無功而返，打道回府了。

  鄭易洛等了一會兒，又耐心的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阮素說話。只是看著自己，欲言又止，一會兒又移開視線，看著別的地方。他伸出手去，覆在了她緊張得握成拳頭的手背上：“有什麽事，你說就好。面對著我，你永遠都不必緊張。”

  阮素猛然抬眼看著他，又立刻偏過頭去，又恍然想起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就在她無措的情況下，鄭易洛忽然把她抱進懷裡：“小素，那就這樣說吧。你和我靠得很近，但是又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你會放松吧？那，現在可不可以說了，你要說的，你和我的事。”

  天知道他有多麽希望阮素能和自己說，沒想到今天這幸福有點來得太突然了一點。難道說，是蘇傾和宋城堯的事，給了她很大的觸動？她害怕了嗎？她開始想到需要他了嗎？

  總是要看過別人的分離，才知道自己的聚散有多麽悲涼。

  “鄭易洛，”過了好一會兒，阮素才出聲，並且雙手緩緩的抬起，攀在他的後背上，“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

  因為阮素回抱住他而渾身一僵的鄭易洛，在聽到她後面那句話時，整個人更加僵硬了。

  他的僵硬和不自然，阮素也察覺到了。她沒有松手，只是更緊的往他懷裡依了依：“鄭易洛，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的，對不對？”

  他的僵硬慢慢緩解了，可是他沒有說話。第一次，鄭易洛沉默了。

  阮素的眼眶卻慢慢紅了，隻說了三個字：“為什麽？”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小素。”他把頭擱在她肩膀上，側頭埋進她的發間，“聽不懂，我好累，你讓我靠靠，我睡個覺。”

  阮素恍若未聞，自顧自的接著說了下去：“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了。你和晴妤通電話了對不對，你和她一直有聯系對不對？她去新加坡，不是我想的那樣對不對？當年……當年我親眼看見的那一幕，是不是還另有隱情？”

  “……小素。”

  “嗯。”她應了。

  “剛剛還說你笨，怎麽一下子就這麽聰明了？”

  “我……”阮素正要反駁他，忽然語氣又是一轉，“你的意思是……我說的都是對的？你不要這樣轉移話題，轉移我的注意力好不好？”

  “又笨又聰明的小素。”

  阮素見他一直躲避，有些急了，伸手去推他：“我跟你說正事，你回答我啊！”

  鄭易洛沒有說話，只是嘴角總是彎起的弧度這一刻抿平了，他越來越大力，緊緊的抱住阮素，像是要把她鑲進骨血裡一樣。

  “鄭易洛！”阮素有些急了，也有些氣了，氣急敗壞的叫著他的名字。

  好久，才聽見鄭易洛淡淡的說道：“怎麽會突然想起這些？你從誰那裡聽來的？”

  阮素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了出來：“你上次給晴妤打電話的時候，身邊有誰在，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人告訴我的。”

  鄭易洛陷入了沉思，半分鍾之後，他眉頭一擰：“蘇越景？他那個小鬼頭？”

  “嗯，是他了。”

  “他能跟你說些什麽？”

  阮素想了一想回答：“你跟晴妤說了什麽，他就跟我說了什麽。”

  鄭易洛面色一重。他防誰都沒有防到一個小孩子身上，蘇家這兩姐弟真的是……沒一個讓人省心的！當時還真的沒有想到，蘇越景會聽懂什麽。

  見鄭易洛又不說話，阮素又繼續說道：“他把你的話都有模有樣跟我重複了一遍了。所以，我才會來找你，問個清楚。你不是，一直想我們回到以前嗎？把事情真相告訴我，我們就可以了，易洛。”

  時隔這麽久，她再次這樣叫他。

  “小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像以前一樣，就是不想讓過去的事情再次橫隔在我們之間。其實，在我的計劃裡，不想這麽快的再次向你靠近，追回你的，我要給你堂堂正正和我在一起的身份，那就是我的妻子。可是我現在什麽都沒有做成，我卻對你出手了，因為我想你。想得快要發瘋，嫉妒得快要發瘋了，只有這樣，我才覺得時間在過，我做的一切事情就還有意義，我還有動力。靠近你一點，又逼自己推遠你一點，你知道這樣矛盾的心理，同時出現的時候有多難受嗎？”

  “你在做什麽？”

  鄭易洛認認真真的回答：“為我們的未來努力。”

  “可是只有你一個人努力，不夠的啊。易洛，到底有什麽，你跟我說，說出來好不好？我已經長大了，不是當年的那個什麽都不懂莽撞的小素了，我可以……我可以幫你分擔的啊。你告訴我，當年你和晴妤……”

  鄭易洛驟然松開了她，捏著她的肩膀：“小素，不要問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愛你，從那年到現在，一直沒變，就好了。”

  “可是你這樣的愛讓我坐立不安，甚至恐慌。”阮素想伸手去抓住他，肩膀卻被他捏得生疼，她很少看見這麽沉默這麽凝重的鄭易洛，她一下子也有些慌了，“讓我感覺我被蒙在鼓裡，糊糊塗塗的和你過著，欺騙自己和你依然幸福一樣……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全部的事情！”

  每次，每次她提到晴妤，或者是當年的事，都會像現在這樣，沉默，凝重，仿佛結了痂的傷疤被人硬生生的撕開，血淋淋的攤在眼前。

  以前，阮素認為是鄭易洛心虛，覺得虧欠她。可是現在，從蘇越景模仿他的那一段話起，從他現在的反應和說辭來看，她漸漸明了，這裡面，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真相，或者說，隱情。

  鄭易洛到底在瞞著她什麽？瞞到現在都不肯說，還打算一直這樣的繼續隱瞞下去？晴妤，晴妤這個人，到底是有多厲害，攪得她和鄭易洛分道揚鑣，直到現在還橫亙在中間？

  “時機到了，我自然都會跟你說的。我原本打算著，可以讓你知道一切的時候，就把一切都告訴你。如果你原諒我，還愛我，那我就娶你。如果你不原諒……不原諒，我也要你嫁給我，哪怕是強硬的也好，我發現我一點兒也受不了你以後跟了別的男人。我只要一想，就有摧毀的衝動。”

  阮素望著他：“那你的意思是，不管我現在怎麽問，你也是不會告訴我的了？”

  鄭易洛低頭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裡摩挲，點了點頭：“嗯。”

  阮素甩開他的手，站了起來，頭也不回：“那我就走了。”

  她大步的走到門口，握上門把的時候，也沒有聽到他出聲挽留她。阮素一咬牙，強忍住回頭的衝動，狠狠心，打開門走了。

  鄭易洛看著她走，在原地沒有動。直到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看著她走出公司的身影。

  鄭易洛，你活該嗎？

  活該。

  他想，如果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事情上面，能夠保持所有的理智的話，誤會痛苦決裂，都不會發生了吧。小素，現在，你還不能知道。雖然，我以前很多次，想要和你把一切都說明，讓你回到我身邊。但是我發現，這一刻終於到了的時候，我還是把你推了出去。如果不能給你所有，不能給你最好的，那現在就不要在一起相愛。

  你，等我，信我，就好。

  阮素帶著不甘和氣憤，還有對鄭易洛的失望和對當年事情的強烈好奇走出了新銳公司，一上車，看見自己扔在副駕駛上的手機亮了一下。

  她拿起來去看，是蘇傾的電話，有兩個未接，下面還有一條短信——阮素，我到家啦，放心，打你電話不接，發個短信報個平安。

  阮素現在也沒有心思去給蘇傾打電話，整個人泄氣似的窩在車裡，甩甩腦袋，發動車子離開了。

  *

  越快到家的時候，蘇傾的心就越緊張。她在糾結，到底是跟爸媽說真話，還是……選擇隱瞞下去？這婚嗎，要說離了，意義上也離了，只是形式手續還沒齊全。要說不離嗎，離婚協議都擬好了，宋城堯都簽字了，就差她這臨門一腳了。

  所以她糾結啊，想啊想，一直把頭往前面的座椅上磕。直到額頭都磕紅了，也沒想出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她這婚結得都稀裡糊塗的，這婚離得也夠稀裡糊塗的，她現在整個人就是稀裡糊塗的。說和不說，都有好處，也都有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