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還是一句話都不說，就這樣看著她。

  他站在門內，她站在門外。蘇傾咬咬牙，往前走了一步，推開只有三指寬的門縫，走了進去，反手虛掩上門。她上前一步，宋城堯就往後退一步，她上前兩步，他就往後退兩步，始終和她之間拉開一定的距離。眼看著都要退到chuang角去了，蘇傾無奈，隻好停下了腳步。

  可是蘇傾張了張嘴，又怕自己言語不當，只會讓宋城堯想更多，一時間絞盡腦汁的在想合適的話和他說。宋城堯耐心極好，雙手抱臂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可是身上清冷的氣質，讓人不敢輕易往前一步，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

  蘇傾本來想站得離他近一點的，也是被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嚇得不敢前進。她還是頭一次，這麽怕他，連靠近都不敢。一邊想著要怎麽和他說跟葉廷無關，一邊又不敢看他，眼睛四處亂瞟，下唇都快被她咬爛了。

  再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從早上天亮到現在天黑，她已經很疲憊疲憊了，心力交瘁。她躊躇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率先開了口：“我……”

  剛剛說出一個字，宋城堯突然伸手一扯，把她抱進懷裡，轉身一壓，兩個人齊齊倒在了chuang上。

  主臥室明亮的燈光，將他的每一寸臉皮都照得分外清晰：“蘇傾，你是我宋城堯的妻子，合法的妻子！你為什麽心裡還要有別的人！我對你哪裡不好嗎！他有什麽好，除了比我先認識你二十年，他哪點比得過我！為什麽你偏偏對他格外的不一樣！”

  這樣近的距離，近在咫尺，他說話的熱氣都重重的噴打在她的臉上。

  “我沒有對他格外不一樣，在我心裡，我一直都只是將他當哥哥看待。”蘇傾被他壓在身下，頭髮微亂，可是眼神卻堅定，“是你一直對他有莫名的敵意，在你眼裡，只要我和他有一點點來往，你都覺得這是不正常。”

  “是嗎？那我問你，你剛剛追過來，是想和我說什麽？是他對嗎？我松開你的手，你卻追上來，不是在考慮我的感受，而是想要我放過他，不去為難他，是嗎？”

  他的眼睛太黑太深，蘇傾望進了他的眼裡，緩緩的點了點頭“……是。可是……”

  “沒有可是！”宋城堯突然暴躁的打斷了她的話，“你還在想著他！我以為你奮不顧身的追過來，是想和我好好道歉，沒想到你居然還是為了他！”

  “我為什麽要道歉？”蘇傾一字一句的說道，委屈和脾氣也一股勁的湧上來了，再也控制不住，“我沒有做錯什麽，錯的是你的想法！一個和我認識了並且相處了二十年的哥哥，我對他笑怎麽了？他喜歡揉亂我的頭髮怎麽了？該解釋的，我都解釋了，是你不信！”

  “你給我一個信你的理由！你今天對誰都悶悶不樂，包括我，包括阮素，包括蘇越景，你都是冷淡的！可是偏偏除了他！”

  “我說，是因為你，你不信。因為我打算原諒你，和你好好過日子，卸下了心裡的包袱，心情輕松，所以才會歡喜。”蘇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都是因為你！可是你不信，那我又有什麽辦法！”

  “他說一句，就比我低聲下氣的跟你說那麽多話還有用？”

  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繃到極點，再有個什麽萬一，就會繃斷！

  蘇傾側開頭，不去看那雙黑得幽深的眼睛：“宋城堯，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跟你說過了，現在我無話可說。不管你怎麽想，我都是剛剛那些話。我想，我們之間，還是缺乏感情基礎。”

  “是啊，我和他比，怎麽比得上那二十年的感情基礎？”他的聲音冰冷至極，一字一字的冷到了她的心裡去，“你就這麽不想回答我剛剛問的那句話？”

  說了這麽多，糾纏了這麽久，他總歸還是不相信她。

  “在你心裡，我回答是或者不是，都沒有多大的作用了，不是嗎，宋城堯。”

  他伸手，扳過她的下巴，逼她直視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夾雜著他衝天的怒氣：“回答我！”

  下頜被捏得生疼，可是還是及不上心尖上的萬分之一，蘇傾感覺連呼吸都帶著疼意：“是，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他比你好！比你好一萬倍！你滿意了吧！”

  都說氣頭上的話，聽聽也就過去了。可是現在，兩個人都無法冷靜，一個步步緊逼，一個毫不退縮，就這麽直直的對峙著。

  她的話一說出來，宋城堯的臉色簡直是巨變。

  他高高的揚起手來，修長白希的手，此刻劇烈的顫抖著，不受他控制。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越來越猩紅的眼睛，無一不在彰顯著他此刻的憤怒！

  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把她當寶一樣捧在手心，無微不至的呵護她，用心愛她，得到的就是她說葉廷比他好一萬倍！

  他怎麽能不氣！氣得想殺了那個男人！氣得想毀滅她！狠狠的摧毀！

  蘇傾此刻不怒反笑，高高仰起下巴，盯著他的眼睛：“你是要打我，是嗎？你打啊，你下手啊！！”

  他的手猛然一抖，揮了下來。蘇傾眼睛一眨不眨，嘴角的冷笑也一如既往，這一掌下來，她和他之間就完了！徹底的完了！

  宋城堯揮落下來的手擦過她的臉頰，緊握成拳，砸在了她的耳邊：“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一直在逼問我，不就是想要從我口裡聽到這句話嗎？我現在承認了，如你所願了，你有沒有滿意！”蘇傾情緒也接近失控，聲音帶著因為聲嘶力竭而遏製不了的沙啞，“我說我沒有，你不聽！那句話，不就是你想聽的嗎！”

  下巴上的劇痛傳來，蘇傾再也忍不了，重重的皺了眉，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的低呼聲傳到他的耳朵裡。這個時候，她的痛，她的可憐，他一點都不會在意！她只能拚命的忍！

  就在她快要將下唇咬破的時候，下巴上的力道驟然一松，隨之而來的是宋城堯高大的身軀重重的壓了下來，把頭埋在她散落的發絲裡，呼吸一直都粗重，沒有平穩過。看到她皺眉，看到她眼裡一閃而過的痛意，他才知道自己的力道不受控制了。一松手，看見她下巴光滑的肌膚上明顯的紅印，他下意識的想去輕輕的揉一揉。可是體內那股勢不可擋的怒氣戰勝了他的理智，他收回想要再次伸出去的手，壓了下來，不再去看她任何一個表情。

  他的聲音慢慢傳來：“你很好，很好……”

  二樓臥室裡這麽大的動靜，早已經驚動了傭人。傭人不解，一向和睦的宋先生和宋太太，怎麽會爭吵得如此激烈？她們站在門外，也不敢貿然進去，只能心驚膽戰的站在那裡。好不容易等裡面的動靜平息了，一位傭人大著膽子敲了敲門，咽了咽唾沫：“先生，太太，需要……”

  “滾！”

  裡面傳來宋城堯的一聲暴喝，生生的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傭人們面面相覷，最後隻得惴惴不安的下了樓，誰也不敢再待下去。

  蘇傾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已經麻木了。他溫熱的身軀覆在她身上，這樣盛怒的情況下，他依然還能清醒的小心翼翼的避開她的肚子，卻狠狠扭住她的下巴。宋城堯，現在在你心裡，孩子，比我重要多了，對不對？至少，他是你的孩子，流著你宋家的血液，是你宋家的人，而我蘇傾呢？我蘇傾，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了吧。

  多可悲，她想。

  “宋城堯，”她終於是先他一步開了口，“我們……彼此放過吧。你欺騙了我這麽久，我這一次就當作對不起你吧……”

  “你什麽意思？”他沒有抬頭，聲音冷硬，“你這是間接承認，今晚上，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蘇傾淡然的說著，腦子已經不知道思考了，只能循著本能，順著心裡的潛意識慢慢說著，“一開始，就是我的錯。我不該是韓希的女朋友，我不該在那天遲到的時候，順了你的人情。我的錯，不該進入你的視線，我的錯，不該和你進一步。統統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有自知之明的，夏以寧說的真對啊，一隻麻雀，怎麽總是幻想著飛上枝頭當鳳凰呢？當不了的，是我一直不信而已。我的錯，當初我就應該拒絕你的靠近的，我的錯，在你求婚的時候，我應該點醒你的。我的錯，在這個時候，我還懷了你和我的孩子。我的錯……”

  她一直重複的喃喃說著，嘴裡翻來覆去就是三個字“我的錯。”

  宋城堯的手穿過她的後背，把她用力的抱進懷裡，仿佛要融入他的身體一樣，勒著她的腰：“不要說了。”

  很聽話的，蘇傾停了下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告訴我，他沒我好，他沒我好，你愛的是我，是不是？”他側頭，吻了吻她的耳垂，“你只是在氣我，對不對……”

  蘇傾沒有說話。宋城堯抱著她，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他極慢極慢的抬起頭，看著她平靜的臉。蘇傾的眼睛慢慢的有了焦點，卻只是看了他一眼，閉上了眼睛。

  宋城堯的瞳孔一縮。

  就在他等不及，心裡的不安躁動蠢蠢欲動的時候，才聽見她說：“沒有意義了，宋城堯，沒有意義了……”

  什麽叫做沒有意義！宋城堯不敢置信的聽著她的話，手慢慢的放松，慢慢的起身。蘇傾側頭，閉著眼睛，面無表情。

  突然唇上一疼。

  宋城堯狠狠的咬了她一口，咬破了她已經不像樣子的下唇，鮮血流了出來。奪目耀眼的暗紅，出現在她已經蒼白的唇色上，看上去觸目驚心。

  蘇傾依舊閉著眼睛，眼睫輕顫，一言不發。好像她就是個洋娃娃一樣，任人擺布，沒有了自己的主見和思想。她累了，不想再和他這樣無休止的爭論下去。沒有了信任，說再多，真的沒有什麽意義了，沒有任何意義。

  她保持了沉默，沉默或許是他和她之間現在最好的辦法了。只是沒有想到，他咬她嘴唇的這一口，這麽重，這麽疼。明明他的唇還帶著溫熱，還有他的氣息，他卻重重的咬她。不像以前細細的含吮，沒有親吻，有的，只是疼。

  看著她嘴唇上源源不斷的冒出鮮血，他突然有了一絲罪惡的快意。他再次低頭，吻上她的唇，輕輕的舔了她一口。

  蘇傾渾身止不住的輕顫，宋城堯緩緩的移到她的耳邊，低聲的說道：“就算沒有意義，你永遠都是我的人。你想激怒我，然後回到他身邊去？傾傾，不可能的。”

  明明想說的是“我從來沒有想到他身邊去的想法”，可是脫口而出的，偏偏卻是不受控制的氣話：“我就是一心想要去他身邊，怎樣？”

  宋城堯只是笑，那笑裡帶著蝕骨的冷意。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為什麽不睜開眼睛看我？還是說，你在想他。”

  蘇傾抿了抿唇，下唇上的鮮血沾染到了她的口腔，鹹鹹的帶點腥味，那是他咬破流出來的她的血。她抬手，想擦掉嘴唇上的血跡，可是手一抬起來，就被他捉住。

  他再次俯下身來，因為她的不理不睬，狠狠的吻住了她。幾乎是直接撬開她的牙關，強硬的逼她回應自己。鮮血在兩個人口中交融，腥味慢慢變淡，卻一直揮之不去。他肆意的教纏，將他的佔有所屬和霸道統統釋放出來。

  蘇傾眼角一滴淚滑落下來，隱入發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