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沒多久，武小海便用微信給我發了一個位置，我以為他真的有什麽妙招，結果位置上顯示，他讓我去的地方僅僅是一個ＫＴＶ，我頓時泄氣，在我看來，ＫＴＶ還沒有酒吧有氣氛，那就是一個過時的東西，我們現在應酬客戶，都已經不選在那裡了。

  我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心想：不去了，因為太鬧騰，自己還不怎麽會唱。

  就發呆的這麽一會兒工夫，武小海又打電話催我，說大家好久沒有聚在一起了，又都在等著我，我不去，有點太不把他們這些老朋友放在心裡……

  我依舊不想去，他用了更加激烈的措辭，說我不把他們放在眼裡，這就是身處人情社會的無奈，即便已經是深夜的十一點半，我依然被這樣的人情所困擾著，而我現在最害怕的就是這種擺脫不掉的社會關系。

  去就去吧，也許多喝一點，我就能睡著了。

  如此安慰，我這才離開了床鋪，然後穿上衣服，打車去了武小海指定的那個ＫＴＶ。

  ……

  我被服務員帶進了包間，果然見到的都是一些老面孔，當我坐下後，他們就紛紛給我遞煙，喊我“余總”，我笑臉相迎，起初，這個笑臉當然是裝出來的，但是笑著、笑著，我便想起了那些在一起創業的時光，回想我的人生，也就只有去無人區和創辦“茶余飯後”這個公司的時候是最有狠勁兒的，到了可可這裡，其實已經是一個享受成功的過程，我沒以前那麽拚命了，只是站在高處，指點一二，於情感來說，是沒有什麽收獲的，所以，當我再次看見這群人，竟也覺得是一段美好的時光。

  至少，跟他們相處的那段日子，我還沒有抑鬱症，並且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基於這樣的心情，我往自己面前攬了一堆啤酒，準備放開和他們喝一喝，就在我準備啟開的時候，武小海卻突然攔住了我，說道：“先別急著喝酒，你忘了我在電話裡是怎麽和你說的嘛……”

  我有些疑惑地看著武小海。

  他點上一支煙，然後又開口對我說道：“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治療抑鬱症，我有妙招兒。”

  “什麽妙招？”

  我的話音剛落，包間的門便被打開了，然後就來了一群女人，花枝招展的站在了我們的面前……

  我愣了片刻，才猛然發現這是一個有陪酒服務的ＫＴＶ，眼前站著的這些就是大家口中常說的“公主”……回想上次和這些女人接觸，還是在大老張的公司，那已經是兩年多以前的事情了，也是身不由己，被大老張硬拉著去陪客戶……

  大老張以為我能喝，但那天，我表現的非常不在狀態，因為我心裡一直想著齊菲，卻在這樣的風月場所和別的女人勾肩搭背，摟摟抱抱，最後，我也沒能像大老張想的那樣把客戶陪滿意了，所以後來再有類似的酒局，他都沒有再帶過我。

  事後，他還狠狠批評了我，他說，我作為一個銷售，上限一定不會太高，因為我不懂得去迎合這個社會的很多潛規則，我注定會被銷售這個行業所淘汰。

  今晚，我又一次來到這個場所，心裡不禁有一些感慨：如果我能成為大老張所期待的那種人，我是不是就不會活得像現在這麽痛苦了？

  ……

  恍惚中，武小海拍了拍我的腿說道：“別愣著啊，你先選。”

  我不知所措，然後又在眾人的注視下往那群站在我對面的女人看了過去，她們的著裝都很性感，整體質量也不錯，可是我卻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下手，她們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可在我的精神世界裡，卻變成了一頭頭吞金獸，我不會蠢到不知道陪酒是需要花錢的，這就是一場與金錢有關的交易。

  這時，武小海又小聲在我耳邊說道：“這就是尋歡作樂，你別這麽放不開啊……等你把自己徹底打開了以後，你會喜歡這裡的……我跟你講，今天我可是下血本了，這就是整個片區最高檔的商務ＫＴＶ，妹子們都不差。”

  我低頭點了一支煙，許久都不抬頭。

  “算了，我幫你挑吧，挑個吉利的號兒……就那六號吧……六號你過來，坐余總旁邊。”

  ……

  武小海的話音剛落，一陣香氣便在我的身邊落下了，我這才轉頭看了看，六號已經拉住了我的手，給我倒上了一滿杯啤酒，並笑吟吟地看著我……

  她笑起來的樣子，竟然有些像唐果。

  她主動和我說話：“哥哥，你是第一次來這兒玩吧？”

  “嗯。”

  “你放輕松一點嘛，你就把我當成你的妹妹。”

  “我妹妹有很多，堂的，表的，上學時候認的也有……就沒一個會像你這樣抱著我的。”

  說著，我動了動身體，６號的腿這才從我身上滑落，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則向武小海他們那邊看去，那群平時看上去斯文到有些木訥的同事身邊，也都已經有佳麗相伴，並紛紛開始動手……

  木訥的他們尚且如此，再想想曾經做銷售的我，好像真是不太具備做銷售的天分。

  ……

  轉眼，每個人都已經喝了幾瓶啤酒，氣氛也漸漸熱烈了起來，６號似乎很想我能融入這樣的氛圍中，她只要不給我倒酒，就一定攥住我的手，然後事無巨細地問著，問我從哪裡來，問我有沒有結婚，其實這些和她都沒有關系。

  她不一定會喜歡我，但一定很敬業。

  我也開始問她，問她多大，問她從哪裡來，問她家裡排行第幾，問她喜不喜歡吃豬肉。

  問著、問著，她就松開了握住我的手，然後望著桌子上成堆的啤酒一陣失神……

  失神是因為我問她為什麽要和初戀分手，我還告訴她，其實沒有男人喜歡自己的女朋友會來這種地方工作，如果她以後遇不到真愛就算了，如果遇到，她現在做的這份工作，就是兩個人之間永遠都不能被揭開的傷疤，但不揭開，不代表就不存在……

  我一點也不在意，她會不會把我歸到最不會說話的那一類客人裡，我更不在意她會不會把我當成一個神經病。

  “哥哥，有一個問題，我一直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麽嫖客都喜歡勸公主從良呢？”

  “嫖客，誰是嫖客？”

  “你啊……哥哥，你想帶我出去麽？……”說完，她又壓低聲音對我說道：“你把你的微信給我吧，我加你……要不然你記住我的微信也行……但咱這是偷偷的啊，我們不讓私下和客人聯系的。”

  “算了吧……我就是來陪朋友的，不用搞得那麽複雜。”

  說完，我端起杯子，一口喝完了裡面的啤酒，然後便不再搭她的腔，她則“咯咯”笑著，仿佛調戲了一個未經世事的小男人，也仿佛是在報復我。

  我沒有理她，我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情況下，將那一盤沒人動過的西瓜子，抓了一大把塞進了口袋裡，我覺得挺好吃，想帶回去慢慢吃，而這也成了我在這裡唯一的樂趣，繼西瓜子之後，我又往兜裡塞了一把花生豆，直到口袋裡再也裝不下東西。

  ……

  房間裡氣氛越來越好，尺度也越來越大，只有我和６號在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過程中，她拉我的手，我就和她聊她的初戀，然後她黑臉，如此反覆著，但她還是樂此不彼，簡直把敬業精神發揮到了極致，她心裡肯定也知道，我不想理她，但在“受辱”之後還是會厚著臉皮來討好我……聽說，她們也會考核業績，而她們業績的好壞，很大程度就取決於客戶對她們的滿意度。

  我自認為是客戶，她卻覺得我是嫖客，因為在我快要喝多的時候，她又偷偷告訴我，她願意和我出去……

  ……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沒等裡面的人反應過來，包間的門便被重重推開了，然後便有一大群警察以雷霆萬鈞之勢出現在了這個包間裡，公主們一陣驚叫，客戶們則不知所措，並瞬間醒酒。

  我也懵了，因為以前真的沒有聽過掃黃會掃到ＫＴＶ的，但心裡又莫名有了一種被解脫的感覺，我終於不用戴著面具在這裡應付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