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失聲痛哭的樣子，讓我心裡百感交集，我沒有想到她心裡竟然憋著這麽多想和我說，卻說不出口的話，我用力吸了一口煙，心裡很想說些什麽，可是她一直雙手掩面，於是那些想說的話，又硬生生給吞了回去，我就這麽注視著她，心中如夢似幻。

  我一直覺得她是一個很自私且重名利的女人，她怎麽可能用這樣一種感情對待我，她為了能讓我從現在的困境中走出去，為了讓我不活在抑鬱症的痛苦中，不惜用自己的前途去做堵注，可即便賭上了這麽重要的東西，在目前的局勢下，也只是以卵擊石……我覺得這是愚蠢，可是她卻堅持認為，我們看待問題的角度不一樣。

  也許是吧，她是在奉獻，而我只是單純想脫困，所以做事情的方式也就不可能統一……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可可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後，我該用什麽樣的心情，或者做什麽樣的事情，才顯得不那麽虧欠於她，我怕了，真的怕了，怕虧欠，怕因為自己的原因，讓身邊的人活在無止境的痛苦中，所以，我不敢正視這樣一個可可……我情願她自私一點，就像從前那樣。

  ……

  彼此的沉默中，可可終於抬頭看著我，她的情緒已經沒有剛剛那麽激動了，她將被淚水弄濕的頭髮別在了耳後，然後看著我說道：“你就不能放下心裡的負擔去接受新的生活嗎？……我也有很重的心理負擔，因為我有一個很不光彩的從前，但是我不會一直糾結於過去，人就應該活在當下……我們有錢了，真的很有錢了，放在全國任何一個城市，哪怕是北上廣深，我們都可以用富人的方式去生活，為什麽你就不願意打開這扇門走進來呢……如果你真的體會不到金錢帶來的樂趣，當初又是為了什麽去無人區……不要和我說什麽信仰，那時候的你沒有信仰，你就是一個比我還缺錢，掙扎在最底層的社會青年。”

  可可說完這番話後，我努力去回憶了自己曾經的狀態，很混沌，我仿佛被割裂了，完全沒有辦法去把現在的自己和曾經的自己聯系起來，而無人區就是一個分界線，在去無人區之前的很多情緒和狀態，我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這應該也是抑鬱症所導致的。

  我抱著自己的腦袋，因為這種什麽都想不起來的狀態而感到痛苦，我真的很痛苦……

  直到我感覺自己被可可抱住了，我才回過了神，她就坐在地上，抱著我的腿，並抬頭看著我，淚水讓她看上去是那麽的楚楚可憐……這不是我認識的可可，我從來不覺得她會因為什麽事情而真正感到痛苦，只要有錢，她就是快樂的。

  她這麽掏心掏肺的對我，我覺得她的靈魂都不是之前那個靈魂了，一個人真的能改變的如此徹底嗎？
  “余味，你看著我……我沒有貝娜美嗎？我沒有茶小清對你真心嗎？……茶小清已經和別人有了婚約，貝娜也已經和你離婚了，為什麽你的第三選擇都輪不到我？……如果你怕我愚蠢會做錯事情，你就永遠留在我的身邊好不好？我需要你，我不想失去你……如果你死在無人區，就算我有那麽多錢，又有什麽意義，它們都買不回你的命……對於我來說，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永遠沒有了余味這個人。”

  我就這麽任可可抱住了我，起初她只是抱住了我的腿，然後又起身抱住了我的腰，直到我們臉貼著臉……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情感與情感的碰撞，但是在我認識的女人當中，可可確實是最奔放的一個，這點她真的沒有變過……

  “余味，要我……我沒有你想的那麽不堪，自從認識了你以後，我就再也沒碰過別的男人，我的心裡只有你。”

  “我們走不到這一步，別這樣。”

  “聽話，真的別這樣。”

  我用力推開她，她卻將我抱得更緊了，我們裸露在外的肌膚就這麽貼在一起，汗水已經交融，但我依舊在極力控制著，即便與我抱在一起的可可是如此的秀色可餐，但是我心裡有更沉重的情緒會壓製我去釋放最本能的生理需求。

  抑鬱症患者，會漸漸變得麻木，變得毫無所求，最後對整個世界失去了興趣，包括那些最原始的欲望。

  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男人能拒絕這樣一個可可，但是我依然能把持住，這一刻，我比任何時候都相信，我的抑鬱症真的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我不需要性，不需要錢財，甚至連曾經最渴望得到的親情也不再那麽渴求，我隻想安安靜靜的去無人區，說去尋死也好，說去救贖也罷，總之，我真的不想在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裡待著了……我只是放不下這樣一個貝娜，還有茶小清。

  我不知道貝娜會在這樣一個完全不可逆的洪流中得到什麽樣的結果；茶小清，她也不應該嫁給常知樂，因為常知樂的心不在她身上，她會真的淪為一個工具……

  還有，魏叔真的像茶國鋒說的那麽可怕嗎？如果他知道常知樂的性取向有問題，還為茶小清安排這樣一段感情，那他的可怕程度更甚茶國鋒，這才是我放不下茶小清的真正原因，如果我死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一個真正愛她的人了，她會是多麽的孤獨，多麽的淒涼。

  在可可不斷深入的動作中，我生出了一個從來都沒有過的念頭：既然這個世界這麽虛偽，這麽不值得留念，我為什麽不帶著茶小清一起去無人區，要死，我們死在一起，如果活，我們就以涅槃之態重新接受這個世界。

  就在我想著這些的時候，我和可可幾乎已經要“坦誠相見”，我猛然回過神，守住了最後一道防線……

  我趕忙穿上了自己的Ｔ恤，然後讓出了一步的距離，可可被我這突然的舉動嚇到了，她先是不知所措地看著我，然後又縮在沙發的一角，看上去有些失落……

  激情退卻以後，便是一地雞毛，我和可可這種關系，弄出這樣一個局面，我們兩個人該怎麽收場？

  ……

  就在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可可將剛剛脫掉的衣服又全部穿上了，她用很深沉的語氣對我說道：“我努力過了，我不後悔……你走吧，我們還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我將剛從煙盒裡抽出的煙又塞了回去，然後看了可可一眼。

  “我想嫁人了，找一個真正愛我的人……我這一輩子好像還沒有真正被誰愛過。”

  我依舊沉默，但這次，我卻能感受到她的心情……她的心裡也有一朵正鮮豔的花，可是偌大的世界，卻沒有一個能采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