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小清的身上已經被冷水淋透了，她只是在衛生間的化妝鏡前站了片刻，腳下便積了一堆水，我的半個身子就倒映在這攤積水裡，看上去比茶小清更狼狽，我怎麽會不知道，是誰給了茶小清這麽多的痛苦，自從我們相識以來，我從來都沒有給過她想要的安全感，不是不想給，是不知道該怎麽給……

  我看著茶小清，不再試圖向她接近，我有些傷感，傷感之外，更多的是挫敗感，我和茶小清不是沒有機會，如果她第一次跟我提出去國外的時候，我就能欣然答應，也許就不會有後來這麽多的事情發生，但是我沒有這麽做，我覺得男人應該有自己的事業，現在，我已經算是事業有成了，可我竟然還是如此的痛苦，那麽，這對我來說，算不算是個錯誤的選擇？

  人一定不是為了痛苦活著的，更不是為了讓別人痛苦而活著，從這方面來看，我錯的很離譜，於是，我看著茶小清的目光，又是心疼，又是愧疚，這種複雜的情緒，快要將我扭曲了。

  ……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我終於開口對茶小清說道：“我是一個有病的人，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痛苦？”

  茶小清沒有直視我的目光，她轉頭看著屋外對我說道：“不痛苦，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我明知道自己不該來找你，可我還是來了……真正讓我感到痛苦的，是做一個拿得起放不下的女人……我想讓自己冷靜一點。”

  又是一陣沉吟之後，我才開口說道：“我們之間已經夠冷靜了，否則不會是現在這種結果……”

  茶小清沉默，她的沉默中，我感覺室內的空氣又涼了幾分，我怕她著涼，便強行放下心裡那些千頭萬緒，又對她說道：“趕緊把濕掉的衣服換下來吧，我這樣一個人，不值得你為我著涼。”

  “我沒有能換的衣服。”

  說完這句，茶小清才轉頭看著我，正因為她在這個時候看著我，我才覺得她這麽說，是在暗喻什麽，她是不是在把愛情比作衣服，在她這裡，是無法替換的？

  對此，我不用想太多，如果她不是這樣一個女人，也就不會像現在這麽痛苦了，但我面對感情的時候，卻沒有她那麽純粹，她不在身邊的那些日子裡，我喜歡過貝娜，所以，把男女之情比作衣服的話，我是可以換洗的。

  這就是扎在茶小清心裡最尖銳的刺，雖然她說過，她能理解我，但理解和徹底放下是兩碼事情。

  “你走吧，我讓甜甜幫我把行李箱送過來。”

  “上海太大了，等她過來，不知道得多久……還是我去給你買吧，酒店後面的那條街都是賣衣服的。”

  “你要買全套。”

  我看著茶小清，目測她要穿什麽尺碼的衣服，說起來，我真的是不稱職的，在我們認識的這段時間裡，我竟然從來沒有給她買過衣服。

  我想試試，我在不問的情況下，能不能幫她買到合身的衣服，於是，我隻回了一句“我知道”，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

  外面依舊悶熱，我流著汗，走在擁擠的街道上，我有心給茶小清買最好的衣服，但是酒店後面的那條街，都只是一些普通品牌，有些甚至連品牌名都沒有聽過。

  我走了整整一條街，最後又折回到街頭那家店，之所以選這家店，是因為售貨員的身材和茶小清有幾分相似，在需要買什麽尺碼上可以征求她的意見。

  我很容易就買到了Ｔ恤和短褲，但是買內衣的時候，卻有些犯難，因為這有些私密，不好多問。

  有錢，還是有好處的，最終，我買了一個款式中的全部尺碼，這是我第一次這麽大方的去消費……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從來不會因為有錢，就去刻意改變自己的生活品質和消費習慣，除非迫不得已，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不夠瀟灑的表現，但我確實很難去享受金錢帶來的樂趣。

  ……

  拎著買好的衣服，我返回了酒店，當我打開門的時候，茶小清已經躺在了被子裡，她換下的衣服就在衛生間的置物架上。

  為了給她讓出換衣服的空間，我獨自站在了陽台上，然後點了一支煙，又一次看著這附近的夜景……

  十分鍾時間過去，茶小清一定已經換好了衣服，但是她卻沒有叫我，而我也不心急，因為這並不是一個完全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夜晚，我在陽台上多站一會兒，或是其他地方，本質並沒有什麽區別。

  我按滅掉手上的煙，又續了一支，直到聽見我打火機響起的聲音，房間裡面的茶小清才對我說道：“你別抽這麽多煙，進來吧。”

  我掐滅了剛剛點上的煙，然後打開玻璃門，拉開簾子又走回了屋內，此時，茶小清已經換上了我給她買的衣服，這套衣服肯定比不上她平時穿的那些衣服，但在我眼裡，卻非常好看，因為這是我的選擇，買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一定是最好看的。

  “合身嗎？”

  “合身。”

  我笑了笑，這當然是因為滿足。

  “謝謝你給我買的衣服，你該走了，很晚了。”

  “我還不想走。”

  說著，我便在床鋪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在茶小清略顯不快的目光中，我又開口對她說道：“前段時間，常知樂去找過我，他跟我聊了很多。”

  “這和我沒有關系。”

  “這跟你有關系……他告訴我，他的性取向有問題，他這輩子都不會跟你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你爸也來找過我，他來找我的事情，我之前已經和你說過，他說，魏叔讓你嫁給常知樂，只是為了給自己撈取政治資本……所以，結合他們兩個人說的話來看，我覺得這不會是一段幸福的婚姻。”

  茶小清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然後又用很冷的語調對我說道：“我媽走的早，我爸的心思一直都不在我身上，只有魏叔把我當女兒看待，就算她把我的婚姻當成撈取政治手段的資本，我也沒有什麽理由是不可以妥協的，就當是為了親情……這點，你心裡應該最有體會，因為你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強調，你喜歡貝娜帶給你的親情……所以，從本質上來看，我們是在做一樣的選擇。”

  “不一樣，就算我是為了親情，你也是為了親情而妥協，但兩段婚姻帶來的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我的妥協，可以換來一個正常的家庭，但是你不可以，對常知樂來說，你就是一個……”

  茶小清皺著眉，問道：“就是什麽？”

  我心裡一痛，但還是咬著牙回道：“生育工具。”

  “結婚生子，天經地義，我接受。”

  我又想吸煙了，吸煙是因為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當茶小清用對抗的態度和我說話，我每說一句，都是慚愧。

  我的沉默中，茶小清又向我問道：“你呢，還是決定去無人區嗎？”

  “去，那是我一定要再去的地方。”

  “既然我們選的都是一條不歸路，你就不要再和我說什麽了……我們可以彼此祝福，我祝你能夠順利穿越，你祝我的婚姻能夠有奇跡發生。”

  這次，我先轉移了彼此對視的目光，然後又撇嘴苦笑，這是對我自己的嘲笑，因為從茶小清的話語中，我能感覺到，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我回不了頭，她也回不了頭，我們只能義無反顧的走上這兩條不歸路。

  最壞的結果，我在無人區長留，她在這段畸形的婚姻裡備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