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沉默之後，我將那份股權轉讓協議又還給了蔡芙蓉，並向她問道：“茶小清為什麽要把自己的股權全部轉讓給你？你又是哪裡來的資金，能一次性收購這麽多的股權？”

  “第一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茶總一個人在國外，孤立無援，肯定會有很多要花錢的地方，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需要這筆錢；第二個問題涉及到個人隱私，我就不多透露了，希望你能理解。”

  我自嘲地笑著，這個公司名為“茶余飯後”，現在，茶小清套現走了，我也失去了控制權，當初起這樣一個名字的意義何在？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茶小清在報復我，如果是，她的目的達到了，如果不是，我也實實在在被推進了一個無底深淵中，這讓我感到灰心喪氣，更讓我失去了方向。

  這時，蔡芙蓉又對我說道：“余總，我已經盡到了告知的義務，剩下的，就該你自己去權衡，以後的路到底要怎麽走。你是公司的股東之一，如果你要留在公司，繼續參與管理，我這邊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關於重大問題的決策必須要聽我的，如果你放棄公司的管理權，我也可以接受，說實話，關於公司的管理，我對你並不是特別滿意，你的強項不在於此……好了，今天就談到這兒吧，我該帶著幾個小朋友去長沙了，希望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說完，蔡芙蓉便拎著自己的手提包走出了我的辦公室，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然後習慣性點了一支煙，煙抽掉一半的時候，我清醒了。

  不管這是不是來自於茶小清的報復，但我們之間的嫌隙是肯定產生了，如果不是加油站事件，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把股權轉讓給蔡芙蓉，她轉讓股權是對我絕望的表現，她不想再和這個公司以及我有任何形式的牽連。

  這個時候，一種悲壯的感覺，在我心裡油然而生，我們明明誰都沒有做錯，卻走到了這樣一個進退兩難的局面，至少我是這樣的。

  除此之外，這個世界的變化更是讓我感到震驚，我已經分不清誰是真正的朋友，誰又是真正的敵人，仿佛只有利益才是可以永恆的……我累了，越來越累，我渴望有一個能讓我好好歇一歇的港灣，我更需要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空間，然後將最近發生的事情都想明白。

  ……

  獨自坐了一會兒之後，我帶著武小海買的那份早餐回了自己和貝娜曾經住的地方，貝娜似乎剛剛才起床，她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我從公司帶了一份早餐，有點涼了，我用微波爐給你熱一下吧。”

  “我叫了外賣……你要是忙的話，就不用回來了。”

  “有點不放心你，等你身體好點了，我就不來了。”

  我一邊說，一邊將早餐放進了微波爐，等待的過程中，我就坐在貝娜對面的椅子上，我下意識看了一眼，客廳裡有一半的裝飾品，都是因為我喜歡，貝娜才去添置的，我雖然離開了，但這個屋子裡依舊有很多我留下來的痕跡。

  我點了一支煙，默默地坐著，腦子裡想著的都是蔡芙蓉全面接手公司後自己的處境，頓時便湧起了一陣憋屈的感覺，我有心改變這個局面，可是自己既得不到員工的擁護，又得不到資本的青睞，就現在的局面來說，說眾叛親離也不過分。

  “余味，東西是不是糊掉了？”

  貝娜的話音剛落，我也聞到了一股焦味，我趕忙打開了微波爐，只見那個漢堡已經變成了焦黑色，我呢喃著：“隻定了兩分鍾，怎麽就糊掉了？”

  “一分鍾就行了，算了，我還是吃我點的外賣吧。”

  “這兒還有一份紫米麵包，你吃這個吧。”

  說著，我又趕忙將她最喜歡吃的紫米麵包遞到了她的面前，貝娜卻推開了我的手說道：“醫生讓我最近少吃發酵的東西，你自己吃吧。”

  我一陣錯愕，好像一夜之間，我便不受所有人的待見了，甚至是貝娜，我的內心湧起了很強烈的挫敗感，但是我沒有在貝娜面前把這種情緒表現出來，因為我知道自己不夠資格。

  ……

  片刻之後，貝娜叫的外賣也到了，我看著她吃，大概是看出了我情緒不高，她歎了一聲之後，對我說道：“你也來吃點吧。”

  “不用，我在公司吃過了。”

  “別裝了，我都聽見你肚子叫了……我知道你會回來，特地給你點了一份鹵煮和海鮮粥，我自己一個人也吃不完，你趕緊坐下來吃吧。”

  我這才在貝娜的對面坐了下來，但是我卻一點吃完的胃口都沒有，我將筷子拿在手上，往海鮮粥裡戳了戳之後，又對她說道：“給你們學校建免費食堂的事情，今天我就辦……但是可能不能兌現全部，我讓財務打一百萬到你們學校的帳戶上，應該能維持一段時間，但是後續……”

  我捏緊了筷子，內心也很掙扎，我已經失去了對公司的控制權，我不能保證後續，我甚至連這一百萬都不能保證，以蔡芙蓉表現出的經營理念來看，她很有可能會全盤推翻我之前的計劃，我總不能自己掏錢去填補這個無底洞，可是心裡又覺得這不是一件可以半途而廢的事情，因為這個世界上最傷不起的就是孩子們的期待，我既然已經答應了，就絕對不能把不誠信刻在他們尚未成型的價值觀裡。

  “後續怎麽了？”

  我看了貝娜一眼，又改口說道：“後續也不會有太大問題，我對自己有信心，你讓孩子們放心吧，只要他們在這個學校一天，我就保證他們能吃到免費的兩餐。”

  “嗯，那就好，學校的老師和學生一直都在期待這件事情。”

  “這些話你就幫我轉達給他們吧。”

  “好。”

  ……

  我幾乎沒怎麽動筷子，便結束了這頓早餐，然後又匆忙往公司趕去，我要趁著蔡芙蓉還沒有正式開始奪權之前，把免費食堂的事情辦好，至少這一百萬的初始資金要保證按時到位，這是我最後能做的了。

  幸好我動作夠快，蔡芙蓉暫時也沒有注意到這邊，所以我得以順利將這筆錢轉到了學校的帳戶上。

  ……

  此刻，我心裡的危機感，讓我不得不去思考以後的路該怎麽走。如果這個公司已經不適合我，那我曾經賴以生存的汽車圈還能容下我嗎？

  就在想著去找大老張談談的時候，他也給我打來了電話，他說想找我談一談，他也是這個公司的股東之一，關於公司的實際控制權，蔡芙蓉已經和他通過氣。

  ……

  我主動去了大老張的車行，然後在他的辦公室和他見了面，在我坐下後，他便對我說道：“公司的情況我這邊已經知道了，這事兒來得挺突然的，我勸你看開點，商場險惡，步步都是招……”

  “我從來都不覺得蔡芙蓉會站在我的對立面。”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你得想想自己以後的路該怎麽走，就你那點股份，根本掀不起一點風浪……”稍稍停了停，大老張又說道：“蔡芙蓉要是存心針對你，你可能連分紅都拿不到。”

  “實在不行，我就回汽車圈。”

  “汽車圈已經容不下你了，就衝你那次在車展上做的事情……不是我說你，你真的是不給自己留後路。你說的沒錯，潘甜甜身上有頂級流量，車企不敢得罪她，但是你呢？這半年，你的心思都不在車圈，你的流量還剩下多少？車企現在對你可沒有那麽多的忌憚……而且，據我所知，潘甜甜是簽給公司，不是簽給你個人的，她身上產生的收益，跟你也沒有半毛錢關系，你這還真是典型的成全了別人，餓死了自己！”

  我在一陣沉吟之後回道：“我對公司掏心掏肺，是因為我不相信茶小清會做出損害我利益的事情，我沒有想到她會把股權轉給蔡芙蓉，就算是轉給你，我也不至於被逼到這一步。”

  “是啊，我也沒有想明白，茶小清為什麽會把自己的股權轉讓給蔡芙蓉……這波操作真的是很迷幻！”

  我能感覺到自己在顫抖，我在心裡暗暗發誓：必須要弄清楚這件事情是因為什麽而發生的，難道這真的是對我未能信守承諾的報復嗎？
  我不相信，死也不相信，我們的愛沒有這麽膚淺，就算我們這輩子不能在一起，也斷然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對方的事情，因為她心裡知道我有多愛她，我也一樣。

  就在我心神不寧的時候，大老張又用略帶歉意的語氣對我說道：“余味，我之前借給你開的那輛９１１，有客戶看上了，你看什麽時候方便，到公司做個交接吧……你要是暫時沒車，我這兒還有其他的車，雖然比不上９１１，但日常代步肯定是夠了。”

  我看著大老張，心裡頓時有了一種被落井下石的感覺，虧我還覺得如果茶小清把股權轉給他，我的處境會好一點，事實上，他和蔡芙蓉並沒有什麽區別，他前面之所以對我好，只是因為我身上有利可圖。

  我取出車鑰匙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而後便沒有再多說什麽；這些年經歷的風風雨雨，已經讓我徹底看透，我的悲涼只能是我自己的，我不會轉嫁給別人，更不會禍害誰和我一起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