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打雷了，記憶中，這是入夏後的第一場雷暴雨，關了燈的屋子被雷電閃的是忽明忽暗，我早就習慣了，這在我眼裡，只是一個正常的天氣現象，但是糊塗卻很怕，第一道閃電落下來的時候，他便扔掉了平板電腦，然後抱住了我的腿。

  “乾爸，我怕！”

  我抱住了他，給他安全感的同時，又開著玩笑對他說道：“只有做了虧心事的人才會害怕打雷，你是不是在學校裡，對著你們班女同學亂發誓了？”

  “我沒有。”

  “沒有就不用怕，它閃不到你的。”

  我嘴上這麽說，但是卻將糊塗抱得更緊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的我，忽然沒那麽抑鬱了，糊塗的陪伴，給了我一種非常溫暖的感覺；我再次拿起手機，翻到了可可剛剛發布的那一條朋友圈動態，我看著照片裡的茶小清，心裡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想法：如果她能留一個孩子給我，我可以接受我們這輩子都不在一起，因為孩子就是她的延續，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有這樣一個延續，何嘗不是一種最實在的安慰呢？

  當我有了這種想法之後，我開始理解葉芷的選擇了，糊塗就是米高的延續，有了糊塗，何必再把自己困在那讓人痛苦的三角戀情裡……

  就在我這麽想著的時候，葉芷便將電話打了過來，我接通後，她便向我問道：“糊塗睡了嗎？”

  “還沒有，這邊打雷了，他好像很怕這個。”

  “嗯，你把電話給他，剛剛在忙，也沒有顧上和他說話。”

  我想聽聽葉芷會和他說點什麽，於是便將通話模式調成了免提，卻不想糊塗這個機靈鬼從我手上接過去後，就關掉了免提，然後便輕聲輕語的跟葉芷聊了起來……

  聊著、聊著，他的心情就好了起來，他跟葉芷誇下海口，說自己是個男子漢，一點也不怕打雷，最後，他和葉芷說了一句“媽媽，我愛你”，才依依不舍的掛掉了電話。

  他掛的太快了，我還有話想和葉芷說，我得讓她知道，早些時候，我在外灘碰見米高了。

  ……

  外面還在打著雷，糊塗雖然怕，但是因為已經和葉芷誇下海口，就這麽故作鎮定的抱著平板電腦看著動畫片，卻時不時的會皺眉頭。

  只要他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就好，米高是他爸的事情，我是肯定不能當著他的面去說的。我又給葉芷發了一條微信：“我帶糊塗去外灘玩的時候，碰見米高了，你說巧不巧？”

  “你沒有亂說話吧？”

  雖然只是文字，但我仿佛能看見葉芷那不苟言笑的表情，我回道：“我是那麽沒有分寸的人嗎？……不過，很奇怪的是，糊塗好像並不喜歡他，我隻跟他說了兩句話，糊塗就吵著要去買水喝。”

  “然後呢？”

  “然後，我就帶著糊塗走了。”

  葉芷似乎很不願意和我聊起米高這個男人，等再回信息的時候，已經轉移了話題：“對了，跟你說一件你關心的事情，我和可可這邊，已經初步達成了合作的意向，最快會在下個月月底落實下來。”

  這條信息，讓我失神了很久，等我拿到可可的回報後，就可以了無牽掛的去無人區了，我心裡有些激動，但也有些許恐懼，這是我最真實的心情，就算是有抑鬱症，也不是每時每刻都是想死的，比如現在，而徒步穿越無人區就是一個擁抱死亡的過程，如果真的死了，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就都與我無關了，陽光、鮮花、大海，包括春夏秋冬……

  仔細想想，死亡其實也是很可怕的。

  所以，無人區我一定要去，也一定要安全的從裡面走出來，然後再重新和這個世界相處，以及那些一直沒有放棄過我的人們。

  因為這些想法，我以一種很樂觀的態度給葉芷回了信息：“這一定會成為一個史詩級的合作，我感覺一個偉大公司即將要誕生了。”

  “那也離不開你的運作，我挺希望你能一直留在這個公司輔佐可可，可是聽說，你已經有了其他計劃。”

  我頓時變得警覺了起來，我問道：“你聽誰說的？”

  “可可，她說，你決定等入了冬以後，徒步穿越羌塘無人區。”

  我恨可可，她的嘴永遠都是這麽快，這一天，她一直和葉芷、茶小清在一起，葉芷已經知道了，難道茶小清還會被蒙在鼓裡嗎？
  她這麽做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我余味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博取茶小清的同情？
  我不需要。

  就在我恨恨想著這件事情的時候，葉芷似乎已經洞察了一切，她又給我發來了一條信息：“她只是和我說了，沒有和小清說。”

  我那股沒來由的怒火，頓時就熄滅了，我深吸了一口煙，又劈裡啪啦的在鍵盤上敲擊著：“關於去無人區的這件事情，我的態度類似於你和米高之間，所以，無論如何請你不要和茶小清說起……我對這段感情已經不抱有希望了，我也不想因為我的事情再讓她有困擾……我對不起她，對她最好的報答，就是不打擾。”

  “嗯，我跟別人不一樣，如果你覺得去無人區是你必須要做的選擇，我支持你……但是，你要保證自己能安全從裡面走出來，否則，你會讓很多人痛苦傷心。”

  “我會盡力的。”

  “那就好，夜裡記得給糊塗蓋好被子，他睡覺不老實。”

  “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明天晚上。”

  “行，那明天晚上再聯系。”

  ……

  結束了和葉芷的對話，我又把可可發在朋友圈的那張照片翻出來看了看，原本三個女人都在我的視線裡，看著，看著，就只剩下茶小清了。

  在我眼中，茶小清就是她們三個人裡面最好看的那一個，也許實際是葉芷，但她不是我愛的女人，自然比不過茶小清。

  狂風暴雨中，我又想起了那個纏綿的一夜，我們毫無保留，歇斯底裡……可惜，我卻沒有米高那麽好的運氣，我已經那麽努力，可是茶小清卻沒有能夠為我懷孕，如果她能為我留下一個孩子，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了。

  當我這麽想著的時候，我又將身邊的糊塗抱緊了一些，直到糊塗發出了慘叫聲，我才放過了他，也許他是很痛，很難受，但我卻是因為發自內心的愛，才會這麽稀罕他。

  ……

  在糊塗已經換了好幾個睡姿之後，我還是沒有能夠睡著，我失眠了……

  我將已經調成靜音模式的手機又從枕頭下面拿了出來，竟發現上面有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未讀短信。我打開看了看，是一句問候：“你還好嗎？”

  “你是哪位？”

  “我是誰並不重要，只是單純想知道過得好不好……你應該過得很不錯，至少不用再為金錢煩惱了，也不用再窩在出租房裡，整天唉聲咽氣了。”

  “齊菲？”

  對方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你結婚了嗎？”

  “結過了。”

  “唐果？”

  我更加確認她是齊菲了，與此同時，我的心也被刺痛了，連她都看出來唐果喜歡我，可是直到唐果死前的那一天，我都不願意去正視。

  “不是，自從你走後發生了很多事情，我的生命中來來去去了很多人，但不是唐果……你呢，你還好嗎？”

  “我也很好，我做媽媽了。”

  “恭喜你！”

  “本來不該打擾你的，不過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我的畢業證好像落在之前那個出租屋裡了，我的新工作需要用到，麻煩你幫我找一下吧，如果能找到的話，幫我寄過來。”

  “可能找不到了，我已經換了好幾個住的地方……如果找不到的話，會很麻煩嗎？”

  “有點麻煩，我需要回原學校補辦畢業證明書……能找到最好，實在找不到，我只能跑一趟廈門了。”

  “我盡量幫你找到。”

  “好，等你找到了，我給你發我現在的地址……真的麻煩你了。”

  “不麻煩。”

  結束了和齊菲的對話之後，我便開始絞盡腦汁地回想了起來，大概率是放在我的房車裡面了，房車還停在之前的那個房車基地，房車的鑰匙，貝娜那兒有一把，只能明天讓她去房車裡面找找看了。

  ……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今生還會和齊菲這個女人再有聯系，仿佛命運就是無所不能的，盡管我的內心已經不會因為齊菲而有波瀾，但這確實像一陣春風，吹過了我心裡的荒原，繼而複蘇了很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