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智明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相比於他的不可思議，我心裡的疑惑更多，因為我不確定他和茶小清的關系到底是遠還是近，有些該知道的事情他似乎不知道，有些不該知道的事情，他卻比我更清楚。

  這種狀態持續了片刻之後，茶智明終於開口對我說道：“就是三天前，我和她一起吃了一頓飯，看你這樣子，是肯定不知道她回來過……你們這一代年輕人，跟我們那一代人真是沒法比，特別是對待感情……一個個就跟鬧著玩似的，我還記得第一次看見你們倆在一起，特別是小清，說了那麽多信誓旦旦的話，聽著就好像非你不嫁似的……這才多長時間呐，回來了，連說都不跟你說一聲，而且我看她那意思，這次回來就是安排一下以後的事情，以後怕是不打算再回來了。”

  我的心裡五味雜陳，以至於沉默了很久，才回道：“那她現在是在廈門，還是已經走了？”

  “自從吃過那頓飯後，我們就沒有再聯系過，我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麽情況，但我估計她是已經走了，她做事情從來都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從小就這樣。”

  如果剛剛是五味雜陳，此刻，便是很純粹的痛了，茶小清對我避而不見，足以證明她已經單方面背棄了我們之間的承諾，她覺得貝娜才是最適合我的那個女人，所以，她選擇了成全和不打擾。

  我的喉結動了動，然後又開口向茶智明問道：“她都和你聊什麽了？”

  “她說她爸有高血壓，讓我平時多照顧她爸，她還帶了一堆從國外進口的降壓藥，讓我轉交給她爸……我估計，她跟她爸八成也沒有見面……我問她，準備什麽時候再回來，她搖頭，說以後都不回來了……想著你們以前處過對象，所以，我剛剛才那麽問你，我心裡想著，要是你們見過面，沒準兒你能改變她的想法，哪知道她連見面的機會都沒給你……話說，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我已經結婚了。”

  茶智明先是吃了一驚，然後面露不悅之色，他一定覺得是我辜負了茶小清；由此可見，他和茶國鋒是獨立存在的兩個人，否則他不會不知道其中的原委，正是因為這樣，再加上有血緣關系，茶小清才會把照顧茶國鋒這件事情托付給他，如果他也是破壞者之一，以茶小清的性格是不會如此友善的托付給他的。

  這麽一想，我算是把他們之間的人物關系給徹底理清楚了，茶智明不是多嘴，他問我這些，反而是出於對我和茶小清的關心，想必，經歷了這麽一件事情後，我在他心裡的形象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改觀。

  ……

  吃飯的過程中，茶智明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反而對金燦表現出了很大的欣賞之情，除此之外，他還和唐檸表示，如果她想把奶茶的事業進一步做大，他願意投一筆資金進去，助她一臂之力，不管這話能不能兌現，或者唐檸願不願意接受，至少都表明他們是化乾戈為玉帛了。這件事情之後，唐檸和金燦終於可以在那個島上站穩腳跟，對於我來說，這件事情就算是做值得了。

  我想，如果唐果知道唐檸和金燦越來越適應廈門的生活，且過得越來越好，一定也會很欣慰的。

  ……

  吃完飯，準備散場的時候，茶智明才又把我單獨叫到了一邊，他歎了一口氣對我說道：“就衝你小子做的這些事情，也不像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怎麽就撇開小清自己結婚了？……之前我還納悶，好好一個人，怎麽突然就想不開要去國外定居，今天才算是知道答案了，你這是把她傷害的夠深啊！”

  “我說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信嗎？”

  “有什麽苦衷，你可以說出來。”

  此時，我對茶智明還抱有一絲警惕之心，所以在權衡了一下之後，還是有所保留的說道：“如果你真的愛護小清，你可以去問問她爸，曾經做過什麽……我已經結婚了，有些話我沒有資格說，就算是說了，你也未必會信。”

  這次，茶智明給了我足夠的尊重，他點了點頭說道：“小清讓我轉交的藥，我還沒有送過去，肯定有機會當面問的……”說完茶智明拍了拍我的肩，又說道：“我這人做事，一向恩怨分明，之前一直找你們麻煩，是因為對你不了解，了解你的為人後，我這心裡就開始內疚了，還好，這事兒還有補救的機會……以後，我一定會想辦法找補回來的……對了，我今天說投資你朋友奶茶店的話，可不是隨便一提……島上的錢好賺，但奶茶這個生意，對我來說，也就是眾多生意裡的冰山一角，他們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把我在島上的奶茶店交給他們一起打理，然後做成一個統一的品牌，讓他們控股，另外，我再投資一筆錢進去，真正幫助他們把這個生意做大……他們可能對我有戒備心理，得你去做他們的思想工作……不過這事兒也不急，日久見人心嘛，以後相處的多了，自然而然就會互相信任了。”

  “是。”

  “那今天就這樣吧，以後有機會常聚，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島上的武館裡面，你要有什麽擺不平的事情，也可以直接來武館找我。”

  說完，茶智明便在他一個小弟的陪同下離開了飯店；這時，金燦和唐檸才來到了我的身旁，看樣子是想和我道別，我沒等他們開口，便主動對金燦說道：“今天不想回去了，想住在島上，待會兒陪我在島上跑一圈吧。”

  ……

  我想試試金燦那種跑法，便也往腳腕上捆了兩片罐了沙子的綁腿，然後赤腳在海水裡跑了起來，大概是最近疏於鍛煉的原因，隻跑了幾百米便力竭了，而金燦卻可以來回在水裡跑上好幾公裡。

  我彎腰喘息，金燦則原地踏步等著我，我向他搖了搖手，示意跑不動了，便一屁股坐在了沙灘上，然後又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支煙，並點上。

  吸了一口之後，我向金燦問道：“唐果的後事都處理好了嗎？”

  “嗯，辦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些遺物，按她們那邊的風俗，是要帶到老家燒掉的……我準備明天去一趟她們老家，店裡生意忙，唐檸得留下來看店，她也不敢去接觸唐果的遺物……這段時間，只要看到和唐果有關的東西，她都會哭個不停。”

  “這個世界上能讓唐果真心相待的人不多，她是其中一個，我能理解她的心情。”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她們老家吧，我也有事情要辦……我去看看，能不能把她媽接到廈門這邊來治療。”

  “行啊，兩個人開車，就沒那麽累了。”

  “嗯，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也想和你們聊一聊……茶智明剛剛和我說了，他想把他在島上的幾個奶茶店都交給你們打理，然後做成一個統一的品牌，讓你們控股……我覺得這事兒，你們可以考慮一下……做大做強就是從吞並開始的。”

  “我不太懂這些，回頭我問問唐檸吧。”

  我應了一聲，身邊的金燦卻在這個時候歎了一口氣，我看著他，他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我心裡大概明白，他是在為唐果感到惋惜，如果當初她選擇留在奶茶店而不是去做網紅，也就不會是現在這個結局了。

  ……

  找了一間客棧住下，洗漱之後，我給貝娜打了電話，接通後，她便一如既往用一種很快樂的腔調稱呼我為“老公”，我已經漸漸習慣了她這麽喊我，所以對話的時候，我用一種很平靜的腔調對她說道：“今天晚上我不回去睡了，你待會兒帶魚乾去海邊走一圈吧。”

  “怎麽又不回來了？”

  “喝了點酒，就在島上住下了。”

  “那你晚上記得準備一杯熱水放在床頭，要不會難受的。”

  “嗯。”

  我應了一聲，貝娜又叮囑了幾句之後，便掛掉了電話。我有點回不過神，腦子裡又想到了可可和我說的那番話，她說，我應該在金燦剛出來的時候，就和貝娜把婚給離了，時間越久，傷害越大。

  我不是沒有這麽想過，可是……

  我真的很難把這種情緒表達清楚，也許只有親身經歷過才會懂，在我心裡，貝娜已經是一個不能被傷害的女人，除非，我真的是人面獸心。

  ……

  次日，我一早就和金燦去了唐果的老家，在他去焚燒唐果的遺物時，我帶著鮮花去了安葬唐果的那個墓園，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來看看她……

  一陣風吹過來，吹開了包著鮮花的那層油紙，我低頭理了理，等我發現對面有人走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對方似乎也有疏忽，我們就這麽直直撞在一起，等我抬起頭的時候，她也抬起了頭，我們同時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後又一起怔住了。

  這一撞，好像把夢撞進了現實裡，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我朝思暮想的茶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