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可可的辦公室後，我一個人去了海邊，這是我從開始工作後就形成的習慣，我總是會在心煩意亂的時候，去聽聽海浪的聲音，我覺得它們是一個很好的載體，如果把這些煩惱比作是衣服上的汙漬，那這些源源不斷湧過來的海浪，就像是洗衣桶裡的水，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這些汙漬給清洗乾淨。

  點上一支煙，我打開了手機的相冊，相冊裡記錄了我最近幾年的生活，從最早的住出租屋、趕公交車，到現在住別墅，開豪車……我依然是我，可是身邊的人和很多事情卻變得面目全非，我從來沒有想過，唐果這樣一個活靈活現的小妹，會死在我的前面，看見她的照片，我心裡真的難過。

  繼續往下翻，我又找到了一張自己和茶小清的合照，這張照片實在是太過於珍貴了，因為我和茶小清都不是喜歡把自己呈現在鏡頭裡的人，那天，可能真的是因為有了情侶的感覺吧，所以才拍下了這張合照，當做紀念……盯著看了一會兒，我撇嘴笑了笑，心裡沒有很痛苦，但卻很想她。

  最後，我又翻到了一張在無人區的合照，那時候，我們已經到了無人區的深處，這張照片是打鐵幫我們拍下的，所以只有打鐵沒有出現在鏡頭裡，我的左手邊是金燦，右手邊是可可，可可抱住我的手臂，一副難以呼吸的模樣，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缺氧，還是故意鬧著玩。

  她老是這樣，時好時壞，時真時假，也不知道她腦子裡到底想的是什麽；虧我當初從無人區出來的時候，一度認為我們是過命的交情，可以無條件信任她。

  ……

  “師父，你在看什麽呢？”

  我趕忙將手機放回了自己的口袋裡，然後才開口對坐在我身邊的潘甜甜說道：“沒看什麽，就是想吹吹風……你跑我這兒來做什麽？”

  “還不是為了蕊蕊……她昨天不是進可可姐的直播間了嘛，你到現在也不表態，不管是懲罰，還是放她一馬，你都得說一句吧，你這麽一直悶不吭聲的，換誰都心慌。”

  “她不是要跟可可一起走嘛，我還能說什麽？”

  “那不是她的氣話麽，蕊蕊這人雖然有點勢利，但真讓她做欺師滅祖的事情，她也沒這個膽量。”

  我這才轉頭看著潘甜甜，然後向她問道：“咱們也相處一段時間了，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潘甜甜想了想，回道：“表面上呆萌，可是做事情卻獨斷專行……大概是因為很有才華吧，所以就聽不了不同的聲音……這些話，公司裡的其他人都不敢和你說，但是我敢，反正我也不圖你什麽。”

  “我身邊需要一個敢說真話的人。”

  “那我就繼續說啦。”

  我點了點頭，潘甜甜又往我身邊靠近了些，然後帶著十足的勁頭對我說道：“我覺得你這人的情商真的不怎麽樣，特別是對公司的員工，你好像很喜歡把他們限定在自己設定的框架裡面，不給他們自由，這樣不好……在這方面，可可做的就要比你好很多，她會時不時給公司的員工買奶茶，給他們團購電影票，周末請他們去島上玩……現在很多人想跟著她走，也不一定是覺得她那兒更有前途，可能是喜歡她身上的人情味吧……相比於可可，你真的太冷漠了，你和公司的員工幾乎是沒有互動的。”

  我先是愣了愣，然後又帶著滿腔的委屈說道：“可可做的那些都只是小恩小惠……難道他們就沒有發現，這一個月，我先後對公司的工資制度改革了兩次，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能多些收入……是，我是不太喜歡跟他們互動，可是我心裡面裝的全部是他們和公司，結果，他們卻更吃可可那套……我這心裡，真的像是生吞了一隻蒼蠅。”

  “把你給惡心壞啦？……但是沒辦法，偏偏就是可可那套更能收買人心……這一次，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跟著可可一起走呢。”

  “她誰也帶不走。”

  “別說的這麽肯定？難道你真的一點都聽不到公司裡的那些風言風語？”

  “那些人就算想跟她走，她也沒有膽量接收……說到這兒，我也得好好給你上一課，既然已經決定進入這個行業，以後就要學會潔身自好，學會維護自己的公眾形象……這個行業，最怕的就是黑料，如果你身上沒有黑料可挖，那你就算是在這個行業做到無懈可擊了。”

  “我聽明白了，是不是可可有什麽黑料在你手上？”

  “好好記住我說的話，別亂八卦。”

  潘甜甜將剛剛撿起的貝殼扔在了地上，然後又撇了撇嘴說道：“真沒勁兒。”

  我沒有再理會她，但是心裡卻把她剛剛說的那些話又拿出來回味了一遍，她說的沒錯，我是沒有在那些員工面前展現出太高的情商。這件事情之後，我真的要在心裡做到警鍾長鳴了，我得把那些善意，用一種更溫柔的方式呈現在那些員工面前，而不是一味的去樹立高高在上的權威。

  ……

  沉默中，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看了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歸屬地卻是廈門本地的，多半是騷擾電話。

  不想，接通後，對方卻用很恭敬的語氣對我說道：“請問，您是余老板嗎？”

  “我是，你哪位？”

  “我是茶智明茶總的助理，我們茶總想約您晚上見面吃個飯，他想當面感謝您，請您務必要賞臉。”

  “不用這麽客氣，我也是湊巧看見了，換成其他人，我一樣會幫忙的……”

  “您要這麽說，那我們茶總就要親自去您的公司請您了……在您看來，這可能就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可是對於我們茶總來說，卻不亞於再造之恩……在我給您打這個電話之前，他特意和我交待了好幾次，說一定要讓您給他一個感謝的機會……他還說，你們之前有點矛盾，正好借這個機會一起化解了……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您就不要再推辭了。”

  在我心裡，茶智明也不是什麽洪水猛獸，所以便沒有再拒絕。

  我答應之後，助理明顯松了一口氣，然後又對我說道：“聽茶總說，當時除了您之外，還有另外兩個人，您和他們一起過來吧，茶總也很想和他們當面表達一下謝意。

  我應了一聲，然後便結束了通話。

  我轉而對潘甜甜說道：“便宜你了，今天晚上又有大餐可以吃。”

  “誰要請客啊？”

  “昨天我們一起救下的那個人，他讓我把你們也一起帶過去……特別是你，從頭到尾他都沒看清楚你的長相，所以對你非常好奇。”

  潘甜甜笑的很勉強，然後又擺著手對我說道：“我？……還是算了吧，在我眼裡，江湖就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殺殺……我跟那種沒事兒就在街頭血拚的人沒有共同語言。”

  “這次人家是請你去吃飯的，吃的就是人情世故……”

  我的話隻說了一半就被潘甜甜給打斷了，她又是搖頭，又是擺手：“不去，絕對不去……我今天身體不舒服，我現在就得回去睡覺了。”

  “你哪兒不舒服？要是不太嚴重的話，就克服一下。”

  “來親戚了。”

  說完，潘甜甜便以落荒而逃之勢離開了海邊，我則搖頭笑了笑，這個潘甜甜也只是個擅長紙上談兵的假把式，真要讓她去展現一下什麽叫人情世故，她瞬間就慫了。

  這也不能怪她，我要是個女人，也不願意和茶智明這種動不動就喋血街頭的武夫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