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常知樂，他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但是他的心思我很清楚，如果他能把結婚這件事情當成是一種享受，他就不會費盡心機的跑來找我。

  一陣沉默之後，我終於開口回道：“大家都是成年人，這種事情，你沒有必要過來問我；事到如今，我只希望小清她能夠幸福，如果你覺得自己能給她幸福，你就和她結婚，如果你沒有信心給她幸福，我請你放過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每個人對幸福的理解都不一樣，她對幸福的理解又是什麽呢？如果她希望自由的過完這一生，又不想承擔來自外界的輿論壓力，那我肯定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婚後，我可以給她自由，也不需要她為我們之間的婚姻負責……如果，她希望家庭美滿，那我給不了，所謂家庭美滿，一定是建立在有愛情的基礎上，這在我們之間是永遠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為生理上的選擇，是不可逆的。”稍稍停了停，常知樂又對我說道：“所以，這就是我一定要找你當面聊聊的原因，作為她唯一承認過的男朋友，你應該知道她追求幸福的標準，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一絲希望，應該都不會放棄對美好生活的追逐吧……我也一樣，所以，我必須找個女人結婚，然後才能擺脫家庭和輿論的束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我眉頭一皺，問道：“你把小清當成是擺脫壓力的工具了？”

  “關鍵是她同意了，她為什麽會同意，這個問題你有想過嗎？”

  我再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中，我不想去正視這個問題，因為一旦正視，我就會看見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如果當初我不貪戀家的感覺，我不會在感情這條路上走的這麽被動，我終究還是將茶小清傷的很深，所以陷入到絕望中的她，情願選擇這樣一份畸形的婚姻，也不願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這種完全不給自己留後路的選擇，其實和我選擇穿越無人區的性質是一樣的……

  既然沒有了鮮活的靈魂，肉體只能選擇隨遇而安。

  常知樂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又歎息對我說道：“哥們兒，像個男人吧……小清從小就感受不到家庭的溫暖，她人生中唯一的希望，就是用一份美滿的愛情來彌補童年的不幸，可是最後盼來的卻是和我這樣一個不正常的男人結婚……你想想，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回想這一生，心裡得有多絕望？……小清說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我也不必把話說的那麽直白，你心裡肯定也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我和小清之間是沒有男女感情的，但這也不妨礙她是我人生中最欣賞的女人，漂亮又有氣質的女人誰不喜歡？……所以，我願意換一種感情去和她相處，讓她做我妹妹也挺不錯的……做老婆，太扯了……哈哈！”

  笑著、笑著，常知樂忽然就停了下來，他冷眼看著我，又說道：“問題的根源，其實並不在於這件事情扯不扯淡，我是不想成為和你一樣的劊子手，去合夥毀了一個女人的一生……我覺得這樣的行為，很不男人，也很不光彩……該說的，我都已經和你說了，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吧。”

  ……

  跟常知樂分開後，我獨自一個人走在環島路上，現在是旅遊旺季，掛著本地牌照的車和掛著外地牌照的車，呈旗鼓相當之勢從我身邊呼嘯而過，這種速度給了人一種方向很明確的感覺，也與正在龜速步行的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一遍遍的問自己：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完美的去拯救身邊所有人的人生？
  貝娜需要拯救，茶小清又何嘗不是，甚至我自己，也是一個待拯救的狀態。

  走到一盞已經壞掉的路燈下，我拿出手機看了看，距離十月一號，茶小清和常知樂舉行婚禮，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我這才讓自己的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了一些。

  只要他們不是明天結婚，這件事情就一定還有余地……當務之急，是要幫貝娜走出困境，畢竟夫妻一場，畢竟我們之間還有超出夫妻感情之外的友情。

  ……

  因為與常知樂見面，耽誤了行程，我和貝娜隻得在廈門再停留一個晚上，唐檸依舊保持著那份善良和熱心，她知道貝娜的心情不好，非要帶貝娜去做個美容，順便放松一下……我和金燦則留在島上喝了一點小酒。

  礁石上，放著一箱啤酒，還有幾個下酒的鹵菜，海浪隨風在我們腳下起伏著，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近距離接觸過大海了，我啟開一瓶啤酒，喝之前，我將啤酒舉過了頭頂，往頭上倒了半瓶，直到感受到了那種透心的涼意，喊了一聲爽，這才罷手，然後又和金燦對瓶碰了一個。

  我一口氣喝完了瓶中剩余的酒，然後開口向金燦問道：“最近生活還順利嗎？”

  “挺好的，正想和你聊聊，你看看唐檸最近新研究出來的創意……”

  說著，金燦從方便袋裡拿出了一杯奶茶，遞到我手上，卻是空的。他指了指吸管的地方，對我說道：“這就是唐檸最新的創意，她把廈門所有的路牌都縮小了裝在吸管上，你現在手上拿的是中山路，店裡還有文屏路、蓮花路、仙嶽路……差不多有幾百款。”

  我點頭回道：“奶茶這個行業的產品差異化越來越小，所有品牌都很難在產品上取得重大突破，那在包裝上尋求差異化，也是一個不錯的思路……廈門是個旅遊城市，把這種小路牌掛在包裝上，遊客會覺得很有意思，也很有親切感，這個想法還是挺好的！”

  說著，我便把玩著手上的奶茶杯，發現包裝上不僅掛了路牌，還有這條路上的旅遊攻略，可謂是對遊客很貼心，也很友好了……

  我總是覺得這個世界死氣沉沉，沒有變化……殊不知，我不在的這段日子，連唐檸也已經蛻變成一個營銷高手，她再也不是那個遇到事情只會哭哭啼啼，跑來找我和唐果尋求庇護的小女孩了……我甚感欣慰，可是在欣慰之余，心裡也莫名多了一些傷感，我說不清這傷感的感覺是怎麽來的，但真的很傷感。

  我又拆開一瓶啤酒，然後猛喝了一口。

  金燦不善言辭，一個話題結束之後，我不開口，他是絕對不會主動找下一個話題的，於是，一陣沉默之後，我又向他問道：“換了新包裝之後，生意怎麽樣？”

  “比以前提高了差不多三成的銷量，每天都有遊客會來我們這兒打卡，拍抖音，他們都覺得這個創意很有意思，也等於間接幫我們做宣傳了……對了，我們馬上就要成立公司了，茶智明也有入股，他投了五百萬，要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現在我們的資金很充足，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這個品牌推向全國。”

  我重重點了點頭，想說些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了。

  “直到現在，唐檸還一直和我說，如果當初你和唐果不選擇放棄這個奶茶店，現在也都能在廈門買的起房了……在島上生活其實比在外面要輕松很多，只是你們一直都不相信，在這樣一個封閉的島上，能把生意做大做強。”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心裡的傷感是源於何處了，是啊……如果當初我和唐果能夠重視奶茶這個小生意，現在的生活一定不會是這個樣子，尤其是唐果，說不定她還活著，正開開心心的享受著島上的時光……關於對生活的選擇，我和唐果真的是一步錯，步步錯。

  可是，往事不能回頭，所以，這一次我選擇了沉默。

  我的沉默中，不善言辭的金燦又開口向我問道：“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過了片刻，我才搖了搖頭，回道：“不知道，很迷茫……我曾經和貝娜說過，如果我有命從無人區出來，我們就複婚，從此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是，就在剛才，茶小清的未婚夫找到了我，他和我說，他是個同性戀，跟茶小清結婚，其實就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擋箭牌，茶小清是因為對愛情死心了，所以答應了這門婚事……他不想禍害茶小清，這才找到我，希望我能在結婚這件事情還沒有落實之前，做點什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茶小清從這樁荒誕的婚姻裡給搶回來……可是，今時今日的我，真的能這麽做嗎？……如果我能把自己的靈魂和肉體剝離開來就好了，靈魂守著茶小清，肉體用來償還貝娜……”

  金燦笑了笑，說道：“聽起來像是一門邪術！”

  我也笑了笑，笑聲中盡是無奈和苦澀，這兩個都是我辜負不起的女人，特別是貝娜，她嘴上說著讓我離開，可如果我真的離開了，她就連最後一個依靠也會失去……

  茶小清那邊，同樣讓我感到揪心，難道真的要讓她成為一個工具，陪著常知樂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