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累了，貝娜靠在了我的身上，於是我們一起斜著身子往遠處看去，城市依舊還是那座城市，可是卻比我一個人去面對的時候多了些許質感，而我也因此開始注意細節了，於是我的眼睛裡有了一對坐在路燈下談戀愛的學生情侶，還有一個在飯店門口乞討的老太太，如果愛情能變成糧食，那對情侶一定能喂飽乞討的老太太，我這麽想著……

  我還感受到了溫度，夏天的夜晚有些悶熱，這讓我想喝一瓶冰鎮過的啤酒，當我的內心又有了欲望之後，我發現自己沒剛剛那麽痛苦了。

  我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轉頭看著貝娜，可她看上去卻有些憂鬱，一定是我剛剛的那番話刺痛了她，一個男人怎麽可以同時愛上兩個女人呢？這是不道德的體現。

  我不想讓她再去想這件事情，便打算用吃飯這個話題帶過去，我還沒有嘗到她給我帶來的紅燒肉，還有冰鎮過的啤酒。

  就在我準備開口的時候，她卻在我之前，輕聲說道：“就算沒有能夠得到你全部的愛，但是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很大的安慰，至少，我會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情都是有意義的……”

  稍稍停了停，她又苦笑著對我說道：“余味，你相信嗎，最早答應你的時候，我真的只是抱著去幫你的想法，我沒有奢求你一定要給我什麽回報……可是，後來我就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我開始想要你的擁抱，想要你每頓飯都回家吃，想要你惦記著我……最後，我甚至想和你要一個孩子……我心裡有很大的負罪感，因為我知道你真正愛的女人是茶小清，現在是我在趁虛而入，可是我越去控制，我對你的佔有欲就越強……等發現自己徹底控制不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注定要去做一個壞女人了……事到如今，我什麽都不願意再去想了，只求一個功過相抵……你覺得你也是愛我的，我暫且信了吧，跟你一樣，我需要一點盼頭活下去……”

  我低著頭，貝娜的腳一直貼著護欄下面的牆壁上，看上去很緊張，不敢多動，但是說完後，她晃了晃腿，這讓她看上去很少女，我記得曾經在電視裡看過，青澀的學生們談戀愛的時候，都會坐在河邊，女生會晃晃腿，訴說著懷春的心思，男生則捧著一束花，等著獻殷勤……

  我不願意破壞了這個意境，索性沉默到底，最後還是她先打破了這陣沉默，但已經放下了情情愛愛，她對我說道：“我下去給你熱紅燒肉，你還有沒有其他什麽想吃的？”

  “想喝點冰鎮過的啤酒。”

  “行，我看樓下就有鹵菜店，我再買幾個下酒菜，我陪你一起喝……你別在護欄上坐著了……”

  “我心裡已經舒服了很多，不會再動想死的念頭了。”

  貝娜還是不放心，我又笑了笑說道：“沒有人能２４小時看著我，如果我真的想死，誰也攔不住……我真的想明白了，明天我一定去看看精神科，實在不行就藥物介入治療吧……”

  “好……你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好。”

  ……

  貝娜離開後，我下意識往後坐了坐，確保不會失足後，我給自己點了一支煙，並在此眺望遠處，遠處的廣告牌真好看！各種顏色的燈光從燈管裡散發出來，就像百花齊放的春天，所有走在街道上的人，也不像剛剛看上去那麽焦慮了，他們都變成了賞花的人，很是風雅。

  ……

  片刻之後，貝娜便回來了，她將酒肉都擺放好後，我們便盤腿坐著，這次，我主動開口對她說道：“在我剛到廈門的那半年，我經常會像現在這樣坐在陽台上喝酒……說出來，你別笑我……我想的最多的，就是想要一個能這麽陪著我的女朋友，我們別那麽玩了命去在意一套房子，去在意在這座城市得到了什麽，我們可以有很多心靈上的溝通，比如聊聊這個世界的奧秘，或者一本正經的去談談某個歷史人物……可惜，事與願違，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女人，最在意的就是錢財和房子……我在她身上找不到那種感覺，索性最後連自己也不去陽台喝酒了……但是，就我自己而言，我一直都是一個特別容易滿足的人……小時候，能吃上我媽做的紅燒肉，我就會開心……現在還是這樣……來，乾杯。”

  說完，我向貝娜舉起杯子，碰杯之後，我一口喝掉了杯子的啤酒，貝娜也陪我喝掉了杯子裡的酒。

  隱隱約約，我又聽到了一陣甩鞭的聲音，我不禁有些恍惚，這個場景太像我和茶小清相識的那個夜晚了，只不過，第一次了解她，是在兩個警察的口中……現在再去回想那一段，真像是在做夢，而我就是夢中人。

  如果真的是一場夢，也不錯……我繼續在大老張那裡做一個平凡的小職員，然後找一個平凡的女人，我們一起在廈門這座城市平凡的過著，然後再生個崽子和我們一起平凡……

  這麽一想，頓時覺得心裡輕松了很多……

  所以，我根本不用去醫院，只要我能忘記茶小清，忘記已經死去的唐果，我的抑鬱症自然會不治而愈。

  該忘就忘掉吧，我想好了，等我從可可那裡弄到一個億，我就回廈門，也不再創業，安安分分找一個公司上班，然後每天擠著公交，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我不需要豪車，也不需要豪宅，只要心裡有那一個億帶來的安全感，就足夠了……我算了算，有了這一個億，就算用最笨的存銀行定期來投資，每年也能有差不多４００萬的利息收入，夠了，真的夠了！

  那我還焦慮個屁呢。

  我終於笑了笑，然後又喝了一杯酒。

  ……

  “余味，跟我回廈門吧，我們回去把那套別墅賣了，然後換個有陽台的小房子，我每天都陪你坐在陽台上吃飯，雖然沒有了海景，但是看看小區裡的煙火氣也一定很有意思。”

  “不行，我現在回去，就沒有收入了。”

  “你不是喜歡打桌球嗎，我們一起開一個桌球室，不光能賺台費，你還可以開個培訓班教別人打桌球，這樣既能賺錢，也不怕自己沒事情做……剩下的錢，我們就存銀行，或者買一點穩妥的理財產品，就當是我們的安全感……”

  我看著貝娜，她竟然又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唯一的區別，她是打算用賣別墅剩下的錢去存銀行，而我是想從可可那裡狠賺一筆，然後存銀行。

  短暫的沉默之後，我開口對貝娜說道：“我一定會回廈門的，可能也用不了多久就回了……可可答應過我，等她的公司順利拿到投資，就給我一個億做報酬……一個億，換做是誰，都拒絕不了。”

  “這麽多錢，能信得過她嗎？”

  “其實我是可以拿到更多的，但是我不想把自己和她捆綁的太緊……見好就收吧，她也能用這筆錢換她自己一個心安，從此，我們就互不相欠了。”

  貝娜點了點頭，然後又感慨道：“互聯網經濟真是可怕，我爸做了一輩子實體，一直到四十多歲的時候，才聽我爺爺說他的好兒子資產過億了……在你們這兒，就好像是一件特別輕松寫意的事情。”

  “運氣好，讓我們趕上風口了……說真的，只要可可後面不犯原則性錯誤，她個人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她會成為直播帶貨行業的天花板，說的更直白一點，以後，她自己就是一個豪門，那些所謂的豪門子弟，在她面前可能都要矮個半頭，因為大家都有錢有勢的時候，她卻是靠自己。”

  這些話說出去後，我自己都感覺有些意外，我竟然能以閑聊的心態和貝娜談論身邊的人了，放在以前，我絕對不會和她說這些，尤其是工作上的事情，更不會輕易在她面前去評價別的人……

  我發現我的心態平和了，所以，什麽都願意聊上幾句。

  這時，貝娜也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向我問道：“你知道可可也喜歡你嗎？……這麽看來，你也有攀附豪門的機會了。”

  “她喜歡個錘子，如果把她的心分成一百片，其中九十九片，都是想著怎麽利用我。”

  “你是個錘子？”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貝娜已經在笑了……可是，我真心覺得這是一個很冷的笑點，甚至一點都不好笑。

  ……

  酒不醉人人自醉，感覺沒喝多少酒，我便進入到了微醺的狀態中，就在我奔著五分醉去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拿過來看了看，是潘甜甜打來的電話，我差點把她給忘了，也不知道中午不歡而散後，她是回廈門了，還是留在上海沒有走。

  如果還在上海，我很願意把我媽和貝娜做的紅燒肉和她一起分享，畢竟是自己的愛徒，在她和我生氣的時候，我還是要哄哄的。

  ……

  基於這種想法，電話接通後，我便向她問道：“你還在上海嗎？”

  “不在了，回廈門了……打這個電話是為了告訴你，我姐明天會帶著她的男朋友回廈門……你之前不是說，如果有機會見到他們，你要請他們吃飯嘛……請問，還算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