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金燦並肩站著，我看了他一眼，他顯得很平靜，我卻一直下意識地緊咬牙關，因為從來沒有看過這種專業的格鬥比賽，我倒是在電視上看過拳擊，記得這項賽事，有很多規則和限制，但此時拳館裡的格鬥方式，卻明顯不是拳擊，因為拳手之間互相有抱摔和踢腿，甚至還有肘擊的動作，這在拳擊的比賽規則裡，都是不被允許的，而正是因為沒有那麽多規則和限制，所以場面顯得既激烈又凶殘……

  我不禁給自己做了一個評估：如果面對拳台上那些經過專業訓練的拳手，到底能撐幾個回合？應該走不了一個回合，尤其是看了現場之後，那種一拳一腿產生出來的衝擊力，遠比電視畫面所產生的觀感要更可怕。

  直到此刻，想起金燦一腳踢折了鋼管的畫面，我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抱著學習的態度，我很是謙遜地向身邊的金燦問道：“他們這打的是什麽拳啊？以前還真是沒見過。”

  “無限制綜合格鬥，顧名思義，就是除了特殊規則之外，什麽路數都能用的一種賽事。”

  “你打過比賽嗎？”

  “打過。”

  “拳台上那兩個人的水平怎麽樣？”

  “不弱……那個穿紅色短褲的，腿法不錯……藍色短褲的，擅長抱摔。”

  “你擅長的是什麽？”

  “ＫＯ對手。”

  我看著金燦，不禁心生崇拜，如果沒有絕對的實力做保障，是不敢把話說的這麽滿的，而且金燦也不像是一個會吹牛的人，總覺得他為人處世，很是乾淨利落，想必打拳也是這樣。

  ……

  就在我們準備進去的時候，門口的工作人員卻將我們攔了下來，他對我們說道：“兩位，進去看比賽的話，得買門票。”

  我愣了一下，這才明白茶智明為什麽會把拳館開到島上，島上遊客眾多，晚上卻沒有什麽風景可看，所以娛樂項目也有限，在這兒建一個可以看比賽的拳館，絕對是抓住了商機……

  這時，金燦又對我說道：“泰國的很多島上，都有這樣的拳館，專門賣票給外地的遊客，比一般做培訓的拳館要更賺錢。”

  我點了點頭，心裡對茶智明的認知又增加了一分，我以為他不懂生意，實際上卻是自己孤陋寡聞，所以，見識這東西，對一個人來說，真的是非常之重要，它不僅會給人帶來自信，也會在做生意的時候，為你創造獨特的商機……

  我轉而向工作人員問道：“一張票多少錢？”

  “三百。”

  “我靠，這麽貴！”

  工作人員笑道：“貴嗎？你在泰國看一場拳，至少五百起，我們國家的消費可比泰國高多了……大哥，這個價格其實已經很良心了，如果不是因為國內的拳擊市場小，我們價格會定的更高……而且，我們今天請到的可是福建省的散打冠軍和泰國本土的泰拳明星，這麽好看的拳賽，你在其他地方可看不到……你看，打的多膠著啊！”

  我又試探著問道：“不是說島上的很多行業，都限制批營業執照了嘛，你們這麽大的場館，是怎麽弄到營業執照的？”

  “那就是我們老板的能耐了……今天是開業的第一場比賽，不僅省武術協會的會長來了，還有旅遊局的副局長也來捧場了。”

  “喲，那夠牛逼的！”

  這個工作人員似乎很崇拜茶智明，他因此被打開了話匣，言語中滿是驕傲地回道：“那是，我們館長沒出來做生意之前，就是練散打的，他在省裡面拿過好幾個冠軍呢……他是真的能文能武！不僅拳打的好，而且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知道我們這麽大的拳館是怎麽拿到營業執照的嗎？……我們這可是政府大力扶持的項目！我們在島上開了拳館，等於又為遊客提供了一個休閑消遣的娛樂項目……旅遊局能不喜歡嘛……之前，島上全是賣奶茶和小吃的，這些店就和蝗蟲似的，把島上弄得一點意思都沒有！……特別是奶茶店，哪用那麽多啊！要我說，一個島就那麽大，十來家足夠了……所以，我們這叫順勢而為……哥，你趕緊買張票進去看吧，等拳館火了以後，沒準你五百塊錢都不夠看一場拳賽的。”

  我的臉色很難看，但這次不是憤怒，更多的是沮喪……因為這麽一對比，顯得我好像很沒有格局似的……

  我將手機拿了出來，然後打開了微信支付，看著電子錢包裡面只剩下八百塊錢，心裡就舍不得了，這不是我小氣，實在是形勢逼人，我和金燦兩個人，門票就得六百塊錢，到時候身上只剩下二百塊錢，連生活都沒保障了，還拿什麽脾氣去憤世嫉俗，去挑戰權威？

  我看了看金燦，他立刻將目光轉移到了拳館內……不用想，也是一個沒錢的主兒！

  我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後硬著頭皮對工作人員笑道：“不瞞你說，今天你們老板去找過我，是他讓我來打拳的……說白了，就是來踢館的……沒見過踢館還得買門票的……麻煩你去通報一聲，就說我余味找他……”

  工作人員立刻對我心生警覺，他在遲疑了片刻之後，才轉身向拳館內走去，我和金燦就在外面等著他。

  ……

  等待的過程中，金燦這個話不多的男人，終於向我問道：“你和這個拳館的老板是怎麽結仇的？”

  我憤憤回道：“他把島上奶茶店的生意都給壟斷了，現在工商那邊不肯批營業執照，我的奶茶店就沒辦法開業……為了這個奶茶店，我、唐果、唐檸三個人，幾乎把全部身家都投進去了，我肯定得想辦法，所以就想收集證據，告他不正當競爭……這就把他給得罪了……昨天夜裡，我被人給下了黑手，不用想，肯定就是他乾的……就這樣，他還嫌不夠，下午的時候，又跑到我奶茶店，讓我和他打拳……你也聽見了，他以前是散打冠軍，我就是一門外漢，我能打得過他？……這不明顯的老王八蛋作為嗎？”

  “那是挺狂的。”

  “待會兒你給我好好收拾他！”

  “你不是讓我來找工作的嗎？”

  我看著金燦，愣了很久，都沒說出話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前面去報信的工作人員回來了，他對我說道：“我已經跟我們館主說過了。”

  “提我名字了嗎？”

  “提了。”

  “他怎麽說。”

  工作人員猶豫了一下，向我問道：“原話說給你聽嗎？”

  “嗯。”

  “他說，滾。”

  “靠……是讓你滾，還是讓我滾？”

  “我就是一通風報信的，肯定不是說我啊……大哥，你請回吧，我這還有其他客人要招待，你別為難我……要不，你就自己買票進去。”

  ……

  夜色中，我和金燦就這麽蹲在拳館旁邊一個種著椰子樹的角落裡，我們之所以沒走，是想等散場以後再進去……

  我遞了一支煙給金燦，他示意不抽，我又對他說道：“這是好東西，我朋友從龍岩寄過來的煙葉，我自己卷的，你來一根。”

  金燦這才從我手上接過，然後兩人一起眯眼吸著……

  今晚的月亮很亮，可是皎潔的月光下，折射出的卻是兩個小人物的無足輕重……我想打茶智明，金燦卻想在茶智明這兒找一份工作，所以，不免顯得有些各懷心思……

  一支煙快要吸完的時候，金燦忽然對我說道：“我替你揍他……”

  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不要工作了？”

  “先揍了再說……”

  “他可是以前的散打冠軍，你跟我說句實話，有沒有把握打贏……別回頭把你自己給坑進去！”

  “看用什麽規則打……如果是無限制綜合格鬥，我能打死他。”

  “也不用那麽狠！……如果限制規則了呢？”

  “那他的贏面也不大……３５歲，是我們這行的一個分水嶺，反應和體力都會下降一大截，看他的樣子，應該不止３５歲了。”

  “那就好……”

  正在我暢想著金燦待會兒怎麽揍茶智明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喊了我的名字……我抬頭看去，竟是茶小清站在不遠處。

  我就這麽蹲在地上和她對視著，半晌才問道：“你怎麽來這兒了？”

  “今天拳館開業，我爸去國外了，我是替我爸來祝賀的……”

  “哦，你爸能給你自由，這事兒應該挺重要的。”

  “……你怎麽縮在牆角呢？”

  我趕緊站了起來，然後理了理衣角回道：“我朋友是練泰拳的，陪他來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

  “那你們進去啊，縮在這兒幹嘛？”

  “抽根煙。”

  說著，我將金燦也拉了起來，在茶小清面前，我當然不願意顯得太落魄；然後，又對茶小清說道：“你先進去吧，我手上的煙吸完就進去。”

  “嗯。”

  茶小清應了一聲，便往拳館裡面走……

  我一邊看著她的背影，一邊小聲對身邊的金燦說道：“改天再來吧。”

  “怎麽了？”

  “打不成了。”

  金燦將手指捏的“咯嘣”作響，我以為他會反對，可他卻很是爽快的點了點頭，好像打或不打都無所謂。

  不想，茶小清又忽然轉頭對我和金燦說道：“你倆是因為沒門票才進不去的吧……我這裡有……你們把煙給滅了，一起進去。”說著，她便從包裡拿出了兩張票，然後遞給了檢票的工作人員……

  我和金燦就這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下意識跟上了茶小清的步子，尤其是我，步伐機械的像個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