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幕剛降臨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和米高便開始沿著外灘尋找著那艘五顏六色的遊艇，在這個過程中，我看到了一個父親滿腔的激情，他絕口不提吃飯和喝水的事情，我就一直被饑餓感給折磨著，他甚至連買瓶水的時間也不給我，在我腳步越來越慢的時候，他卻越走越快，轉眼，我們便已經有了幾十米的距離……

  我很想和他提議，可能我們一人掃一輛共享單車，都比現在這樣要來得有效率。

  ……

  我索性停了下來，然後在街邊買了兩瓶礦泉水，又迅速掃了一輛自行車，追上了還在疾步行走的米高，我一邊從車簍裡拿出礦泉水，一邊喊他：“喝口水，歇會兒……”

  他這才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我將水扔給了他，他很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問道：“你從哪兒弄來的自行車？”

  “共享單車啊，路邊都是，你也去掃一輛吧，那邊還有電動的。”

  米高擰開礦泉水的瓶蓋喝了一口，問道：“怎麽掃？”

  我很是驚訝，聽說當年，他是做“一鍵遊”這個軟件起家的，所以也算是互聯網經濟的受益者，沒想到竟然不知道怎麽用共享單車；由此可見，這些年，他是活在一個多麽單一的環境裡，他不熱愛生活了，不去觀察，也不去摸索，實際上，在上海這座擁擠的城市，願意靜下心來，去試試共享單車這樣的東西，也是一種不錯的體驗，這與你是什麽樣的社會地位無關，這就是一種獵奇的心態……

  短暫的沉默之後，我開口回道：“這事兒我真幫不了忙，一個支付寶只能掃一輛，你打開支付寶掃上面的二維碼，然後按照提示去操作就行了。”

  “我試試。”

  ……

  終於，米高也掃了一輛單車，於是，我們倆換了一種方式，繼續做著這件還沒有眉目的事情；實際上，我就不該提醒他去換自行車，因為當我們用了同一種交通工具後，我發現自己又追不上他了……

  我看著被漸漸拉開的距離，不禁心生羨慕，我不知道在以後漫長的人生中，會不會也有這麽一次開心到極致的體驗？我不奢望一步登天，說心愛的女人，會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時候為我生下一個孩子，我只希望和她在那個屋子裡，沒有痛苦的活著，就像那個夢境一樣，即便生活困難重重，但我們依然可以因為在一起生活而生生不息。

  ……

  不知道騎了多久，終於在一個碼頭，發現了那艘五顏六色的遊艇……與我在江面上看到的不同，當我近距離接觸的時候，才發現這是一艘大型遊艇，大到可以在裡面舉行派對；於是，我抱著建議的心態，對駐足站在遊艇下的米高說道：“這遊艇不像是私用的，我倒是建議可以租一天，你要買這種以盈利為目的的遊艇，肯定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買，必須買，我給孩子的驚喜，不能只有這麽一天，對我們父子來說，這不單純是一個道具。”

  “真的很貴！……要不這樣，你自己去按需求定製一艘，能滿足出行和遊玩就行了，沒必要你們倆父子買這麽大的遊艇，開派對吧！”

  “等不及了。”

  說完，米高拿出了自己的電話，撥打了印在遊艇上的谘詢電話，我不知道他們具體是怎麽談的，但是在結束通話的那一瞬間，我發現米高臉上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看樣子是談妥了，能這麽快談妥，那真的是不計代價了。

  ……

  辦妥了這件事情之後，米高這才心滿意足的跟我去吃了個飯，吃飯的過程中，他絕口不提除了糊塗以外的事情，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也就沒有破壞他的興致，將我自己了解到的糊塗，都如數告訴了他，他因此而沉默了很久，葉芷的教育方式多少有些問題，想必他是在後悔自己錯過了糊塗的童年，他想要彌補。

  ……

  吃完飯，又聊了一會兒，我和米高才分開，我沒有立刻回住處，我去了外灘，獨自看著夜深後的江景……

  經歷了這一天，我好像更想茶小清了，也不知道現在的她在哪裡，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我們太難了，從認識的那一天開始，就聚少離多；我覺得支撐我們走到今天的，已經不僅僅是愛情，還有一種信念，這種信念包含了對生活的期待……

  我下意識將手機拿了出來，明知道茶小清不會那麽快聯系我，但心裡仍抱有一絲期待。

  我的期待又落空了，我的微信裡，只有楊思思發來的一條信息，這條信息是她在時隔兩個小時後發來的，她說：“我過得好不好已經不重要了，我這一輩子原本有機會做一束世界上最美的花朵，可是遇見了不對的男人，以至於還沒有盛開，就已經徹底凋謝了……余味，謝謝你，謝謝你把這個消息告訴我，我想回上海一趟，去見見那個孩子，也許等我真的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我才會發自內心的為他感到開心吧……”

  “嗯，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我看看機票。”

  片刻之後，楊思思又發來了信息：“明天下午三點半到上海。”

  “那你晚上來外灘吧，你會見到那個孩子，還有他。”

  “好。”

  我和楊思思的對話止步於此，雖然我們沒有聊太多，但我的心情卻多少有些沉重，我不知道明天晚上到底會看到一個什麽樣的結局，我是不希望楊思思傷心的，可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就是一朵還沒綻放就已經徹底凋謝的花，她注定會傷心，會痛苦……

  其實，傷心或者痛苦，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痛苦之後，依舊做不到釋懷，那才是不能治愈的頑疾，只能束手任病痛折磨！
  ……

  這麽站了片刻之後，可可給我打來了電話，說是想和我喝幾杯，我沒什麽喝酒的欲望，便拒絕了，她問我在什麽地方，我說在外灘看夜景，二十分鍾後，她便帶著啤酒來了。

  啤酒是灌裝的，特別適合一邊看夜景，一邊喝幾口，於是，本沒有喝酒欲望的我，也跟著可可開了一瓶。

  可可似乎有什麽心事，她猛喝了一口，卻又突然陷入到了失神的狀態中，半晌才開口向我問道：“余味，你說這個世界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看人，有人覺得好，有人覺得不好。”

  “你這說的不是廢話麽？……我只是在問你，沒問別人。”

  我眺望遠方，下意識喝了一口啤酒，然後在迷離的燈火中回道：“如果沒有那些麻煩和煩惱，我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挺好的……但是麻煩和煩惱不都是自找的麽，所以，世界好不好就是個偽命題，關鍵在於你是怎麽和這個世界相處的……反正我是還沒有領悟和這個世界的相處之道。”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你也沒有領悟。”

  “我領悟了。”

  我看著可可，她一臉肯定的模樣；於是，我笑了笑問道：“你領悟什麽了，說說。”

  “只要不去死心塌地的愛一個人，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痛苦……你想，在大理的那個楊思思，如果她知道米高和糊塗相認了，她得多痛苦……她可真的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等著這個男人啊，可你也看到了，米高在知道糊塗是他的孩子後，是什麽樣的表現，你覺得那個時候，他還會想起在大理等著他的楊思思嗎？”

  我仰頭喝了一口啤酒，然後陷入到了沉默中，我心裡有答案，但是我不太想說。

  這時，可可又對我說道：“所以，我不想去做那樣一個傻女人……我想嫁人了，找一個真心愛我的男人，不在乎他是不是富二代，只要長得有點小帥，對我好，就行。”

  說完，可可閉上眼睛張開了雙臂，像是在擁抱什麽……我看著她，像是一陣溫暖的風吹來了過來，因為她在笑，露出了兩個小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