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海風，沿著海平面，呼嘯著向我們這邊吹了過來，桌子上最輕的桌布已經失控，它們被吹得昂起了頭，要不是有桌子上的飯菜壓著，早就被這一陣狂過一陣的海風吹走了；以我在廈門多年的經驗來看，待會兒一定會有一場大雨，大到可以將肉眼能夠看見的一切汙穢洗刷乾淨；氣溫也降了，我看見一對坐在礁石上的情侶，已經抱在一起取暖……

  傻子都知道趕緊走，他們之所以還不願意離開，大概是因為喜歡這種在風雨中相依為命的感覺，這常見於正在熱戀期的男女身上，對於他們來說，愛情是無所不能的，可以取暖，可以降溫，可以果腹，可以代替睡眠，無限激情。

  ……

  我就沉浸在別人的世界裡恍恍惚惚，直到雨點真的落下來，我才回過了神，我發現常知樂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

  他剛剛和我說什麽來著？

  我想起來了，他說，他就要和茶小清結婚了。

  我心裡又湧起了一陣疼痛感，可如此讓我感到疼痛的一件事情，我為什麽會間歇性忘記呢，反而把注意力放在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這一定是一種保護機制，不讓我的精神受到傷害，可我終究是要清醒過來的。

  習慣性點了一支煙，然後在抽煙的過程中想了很多過往的事情，等一支煙快要吸完的時候，我才開口對常知樂說道：“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都不會讓茶小清變成一個工具。”

  常知樂笑了笑，回道：“我很欣賞你這種態度，可是，你有什麽資格說這樣的話呢？……這是魏如先和我的家庭決定的事情，假如我和茶小清結婚了，我的家庭和魏如先都會迎來一個雙贏的局面，尤其是魏如先，他最近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可以說是心想事成……他的野心，可不僅僅是在省裡。”

  “這和茶小清沒有關系。”

  “怎麽沒有關系，茶小清是他的私生女……像她這樣的人，是沒有能力決定自己的婚姻的，在魏如先強大的意志面前，她所謂的幸福，太不值一提了。”

  我看著常知樂，忽然放聲大笑……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緒為什麽會失控，我討厭這種無力感，我很想掙扎，可是又感覺心裡的叛逆，被什麽重物給死死壓住了，所以，我在嘲笑我自己，也是在嘲笑常知樂……

  “我說的這些話很好笑嗎？”

  “你說的話不好笑，我笑的是你這個人……你在說茶小清的時候，何嘗不是在說你自己，你也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婚姻；所以，你就跑來找我這個廢物訴苦……但你比我更廢物，最起碼，我心裡還有反抗的勇氣，你呢？……真的是浪費了你帶來的這兩瓶酒！酒連慫人的膽都能壯，你連慫人都不如吧，因為你心裡根本沒有一點反抗的勇氣……你明明不喜歡女人。”

  說完這句話，我便看著常知樂，但他並沒有什麽表情上的變化，他用很平靜的語氣對我說道：“你沒有必要對我用激將法……我本來就對魏如先有很大的看法，我不喜歡野心太大的人……在我看來，有些東西，你出生的時候有了，就是有了……如果沒有，就應該乖乖接受命運的安排……”

  稍稍停了停，常知樂又用很低沉的語氣對我說道：“我跟我的家庭不一樣，我不看好魏如先的未來，所以，我不同意他把自己的命運和我的家庭捆綁在一起，因為我不想在他出事的那一天，連累我的家庭，以他的條件走到今天這一步，一定做了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我不願意去賭他這個人是不是夠幸運，我覺得他出事是大概率的事情，這和我是不是喜歡女人沒有關系……可惜，我在我的家庭裡還沒有絕對的話語權，我有反抗的勇氣，卻沒有反抗的資本。”

  這一刻，我能感覺到自己看著常知樂的眼神有了變化，他的思想覺悟，真的超過同齡人太多了，他並不是我表面看到的那樣，總是一副笑臉相迎的模樣，他的心裡有很多深沉的想法，並且，他是一個很有遠見的男人，這種遠見，已經凌駕於他的家庭之上，但他的家庭卻沒有給予他足夠的信任。

  也就是在這一刻，我覺得我們是有共同利益的，基於這樣的認知，我終於開口對他說道：“你的話，我都聽明白了……你需要我做什麽？”

  常知樂在一陣沉吟之後，回道：“我想讓你在我和茶小清結婚之前，帶著茶小清從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在魏如先沒有事發之前，你們永遠都不要在我的世界裡露面。”

  我的心在“砰砰”急跳著，我沒想到，常知樂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給了我這樣一個選擇，這個選擇讓我無法抑製心中的激動，激動之余，也有一絲不安的感覺……

  這會不會是一個不安好心的試探？我不能僅憑他這一番話，就無條件信任他，現在這潭水，已經徹底被攪渾了，只要身在這潭水中，就沒有一個是絕對單純的。

  大概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慮，常知樂又開口說道：“你不用急著給我答覆，我給你時間去想清楚這裡面的利害關系，但是不能想太久……如果你願意帶茶小清走，我願意給你們創造條件。”

  他給我的這個空間，讓我終於能夠得以喘息；這時，他舉起了杯子，示意喝一個……

  我倒滿了一杯酒，兩個人都一飲而盡。

  常知樂是一個極其乾脆的人，在他把自己想表達的東西表達清楚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情，我們就這麽一邊喝酒，一邊吃海鮮，直到喝光了所有的酒，吃完了所有的海鮮。

  ……

  與常知樂分開後，我就近找了一間酒店住下，雨下得很大，我一直站在陽台上，一邊抽煙，一邊聽著雨的聲音……

  雨水聲是有規律的，所以反而給了我一種安靜的感覺，我以為會這麽一直安靜下去，但是手機卻一直在我的口袋裡震個不停；我按滅了手上的香煙，將手機從口袋裡拿了出來看了看；原來是有同事在那個之前像是被封印了的工作交流群裡聊了起來。

  這一天就快要過去了，關於可可會不會封殺，依舊沒有官方媒體站出來表態；大家聊的就是這件事情，之前之所以安靜，是因為大家都在等待最終的結果。

  這肯定是一個不太正常的現象，按照我們的預測，今天是肯定會有結果的；那麽，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

  我想，我該和米高或是葉芷聊一聊了，我得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關系起了作用；或者，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