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覺到自己幾乎是迫不及待向電話那頭的辦案民警表達了很樂意接受這個結果的心情，在我看來，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處理方式了，我要的就是貝娜能夠被免於責罰，至於趙汗青，在這種心境之下，我根本不會去關心他的死活。

  隨著事情一件件解決，這個世界上能讓我關心的人也越來越少，我感覺自己是時候離開了，我可以拍著胸脯說自己已經對得起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但是在臨走之前，我還得和可可見一面，因為還有一些事情要托付給她，我不見得能從無人區走出來，如果出不來，我賺的這些錢得有一個能讓我安心的歸宿。

  之前，我是準備托付給貝娜的，可現如今走到這一步，我們連彼此釋懷都做不到，也就無從再做這件事情了。

  我只能托付給可可，此刻唯一需要考慮的只剩下是在上海見，還是廈門。

  我決定在廈門，因為我在廈門生活了太久，在離開之前，我還有一些想去的地方。

  ……

  我回到了茶小清留給我的那個屋子，在裡面坐了一會兒之後，我便取了車鑰匙，然後沿著最擁堵的那一條路，向城市的盡頭駛去，我並不是喜歡擁堵的感覺，我只是想趁著堵在路上的時間，再多看一眼這座城市，還有那些我曾經生活過的痕跡。

  之所以如此多情，是因為我也不確定自己到底還能不能再回來；此時此刻，我真的很想知道曹小北在去無人區的前一刻，是不是也如我這般對這個世界有所眷念，但又心如死灰。

  ……

  最後，我選擇了在海邊停了下來，然後獨自坐在礁石旁等著夕陽落下；就在黃昏快要來臨的時候，可可找了過來，她在我身邊坐下後，便向我問道：“你餓不餓？”

  “有點兒。”

  她從自己的雙肩包裡拿出了一隻盒子，一邊往我手上遞，一邊說道：“我從上海給你帶的八寶鴨，絕對原汁原味。”

  我從她手上接過，感歎道：“沒想到，在廈門還能吃到原汁原味的八寶鴨。”

  “你得謝謝我這個超級快遞，我從買好到機場，也就隻用了半個小時，然後上海飛到廈門一個半小時，再到你這兒，總共三個小時左右吧。”

  “不愧是超級快遞，感覺還熱乎著呢！”

  “這可是我的心意，當然得熱乎著。”

  “真的不錯，就是你好像忘記要筷子了，沒有筷子，一次性手套也行啊。”

  可可一臉沮喪的表情：“太急著趕飛機了，就沒有想起來……那要不找個飯店吃吧。”

  “就這麽吃吧，大不了手上沾點油。”

  我一邊說，一邊打開盒子，然後把最好的鴨腿撕下來遞給了她，她從我手中接過，然後有些詫異的對我說道：“幹嘛用這種表情看著我？”

  我自己都沒有察覺，便反問：“我現在是什麽表情？”

  “特別溫柔，你從來沒有對我用過這種表情。”

  “難道在你眼裡，我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嗎？”

  “就算你是溫柔的人，也從來沒有把這種溫柔給過我……說吧，今天為什麽會這麽反常？”

  我轉移了看著可可的目光，心裡還不想說那些告別的話，便低聲說道：“先吃東西吧，吃完後跟你說點事情。”

  “你不對勁兒，先說事情，再吃東西。”

  我不開口，可可就拿剛剛我遞給她的那隻鴨腿指著我，又催促道：“你說不說……說不說……再不說，我可要拿鴨腿戳你了，到時候戳你一身油膩可別怪我。”

  “還開始威脅我了，你別忘了，我這兒也有一隻鴨腿。”

  說完，我把另一隻鴨腿撕了下來，然後也指著可可，於是，就形成了一個用兩隻鴨腿對峙的畫面，我以為肯定是我更佔優勢，因為女人天生怕髒，卻不想，可可竟然先對我發起了攻擊，她真的戳了我一身油膩，我也不甘示弱，隨即也戳了她白色的羽絨服……她一邊怪叫，一邊躲，躲著躲著，就開始大笑……

  我被她的笑聲感染了，也跟著她笑，全然忘記了我們兩個人的身上都沾滿了油膩……

  “別鬧了，余味……我就隻帶了這一身衣服！”

  “那你還敢對我發起攻擊，你是霸權主義嗎？”

  “誰知道你是一個這麽沒有紳士風度的人。”

  “那你可真夠眼拙的，不是說，日久見人心嘛。”

  “我豈止是眼拙，簡直就是眼瞎！”

  ……

  可可往紙巾上沾了一點礦泉水在清洗著衣服上的油膩，我就在她背後看著……

  “我要去無人區了。”

  可可轉頭看著我，表情茫然，半晌才開口問道：“什麽時候去？”

  “等把物資準備齊全了，應該就最近這幾天吧。”

  “都還沒到進無人區的季節呢！”

  “我徒步進去，也不受什麽季節的影響。”

  可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表情也很憤怒：“不是說好跟吳懷他們一起開車穿越嗎？怎麽又覺得徒步穿越了？”

  “這是我已經決定去做的事情，你就別問那麽多了。”

  “什麽叫你決定去做的事情？……現在這種局面還有什麽讓你感到不滿意的嗎？我們的麻煩都已經解決了……我聽說，就連貝娜也都已經被放出來了，你完全可以放下心裡的負擔，去好好享受生活……”

  我真的一點也聽不進去這些話，以至於後面可可又和我說了些什麽，我都因為恍惚而沒有聽進去，等她不說話了之後，我才又開口對她說道：“我找你來，是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我這裡還有八千萬沒有動……本來，我是打算把這些錢都留給我家人的，不過他們已經用不著那麽多了，我爸現在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意義，不再癡迷於金錢和賭博，以後你就每月往他的銀行卡上打五千塊錢，一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為止；我弟弟余磊也有了自己的事業，生意紅紅火火，暫時也不用操心，但考慮到生意是有風險的，就給他留二百萬吧，這二百萬一定要在他感到最絕望的時候給他，要不然他不知道珍惜，最後就是我媽了……”

  說到這裡，我笑了笑，然後又說道：“我媽更不用操心，她自己有退休工資，完全有能力養活自己……那就這麽著吧，也每月往她的卡上打五千塊錢，在她和我爸之間，我不厚此薄彼……剩下的錢，就留著做公益吧……”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可可便撲了過來，她扯著我領口的衣服，以至於她還沒有開口，我就已經有了窒息的感覺……

  “余味，你聽清楚了，如果這件事情你找我做，那你真是找錯人了……我不可能幫你去做這麽混蛋的事情，你這是再跟我說臨終遺言嗎？……該說的話，我已經和你說了不下一萬遍，我不會再勸你，你不是要徒步去無人區嗎？……我跟你一起去，就像上次一樣，你活著出來，我跟你一起出來，你死在裡面，我也死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