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將他剛剛買回來的那些香煙，一股腦的扔在了我的床上，然後又對我說道：“還給你買了一份早餐，你吃完再睡一會兒，等你休息好了，我們繼續趕路。”

  “睡也睡不踏實，不睡了，吃完就趕路吧。”

  我說什麽，金燦都不會提反對意見，在我吃飯的時候，他就收拾著我們倆的行李；他的動作很利索，在他收拾完了以後，我才喝了半碗稀飯，吃了兩個包子；於是，我又對他說道：“這個水煎包挺好吃的，你坐下來再吃點。”

  金燦搬了一張椅子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我給他遞了一個水煎包，他從我手上接過，但注意力卻一直在窗外，他感歎道：“這場雪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要是路面結冰了，肯定會影響我們的行程。”

  我也往外面看了看，這場雪根本沒有一絲要停下來的跡象，都說瑞雪兆豐年，但對我來說，卻不是什麽好兆頭，我需要的是一路順暢，這種滯留，必然會給我的這一路帶來很多不穩定的因素。

  大概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憂慮，金燦又說道：“話是這麽說，但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剛剛在汽修店買了一套防滑鏈，咱這車又是四驅的，就算路面結冰了，咱們也能繼續走，開慢點就是了。”

  我點了點頭，心中也因為他的這番話而安定了一些。這一路多虧有他，如果是我自己一個人，真的不敢去設想此時的局面，我甚至連出去買一份早餐，都得提心吊膽，更別說開車去無人區了。

  我很感謝他，但我們這樣的兄弟，也不至於把“謝謝”這個詞掛在嘴邊，所以，我便在心裡想著，如果能逃過這一劫，以後一定好好報答他，我想的報答並不是金錢上的報答，我的報答，是要和他禍福與共，就像他今天對我一樣，他不受難是最好，如果以後也不幸受難，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余味，等這次的事情過去以後，你打算怎麽生活？”

  我看著金燦，他本不是一個能言善道的人，但這次逃亡，卻一次次主動找著話題跟我溝通，目的就是為了讓我不要那麽焦慮，所以，他不是勸我，就是引導我去暢想未來。

  我大概率是沒有未來了，但即便沒有，說出來，也總比悶在心裡獨自承受要好很多。

  我放下了手上的筷子，不打算再吃；我從金燦買回來的那些煙裡挑了一條拆開，我給自己點了一支，然後又遞了一根給金燦。

  金燦依舊沒有拒絕，這讓我覺得，他要是跟我在一起久了，多半也會染上抽煙的惡習，抽煙當然是惡習，可是像我這種活得不開心的人，也真的離不開它。

  深深吸了一口煙之後，我才開口對金燦說道：“說起以後的生活，我也有很多很美好的設想……我也想像你一樣，能夠有幸遇到一個情投意合的女人，好好談一場戀愛，不要有那麽多的波折……沒有波折，生活自然而然就會安穩下來，安穩下來就該要孩子了……雖然，我一直對這個世界持悲觀態度，但也隻代表我自己……也許，我的孩子會非常樂觀，非常陽光，他會代替我在這個世界上幸福的活下去……想起這個，我就覺得人生又有了希望。”

  “唐檸一直說，你是個很有性格魅力的人，如果你願意放下心裡的執念，找個條件和你一樣優秀的女人也不難……”

  “你說什麽是執念呢？”

  金燦顯然不善於玩文字遊戲，在我這麽問他的時候，他顯得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我說的執念，是普遍意義上的執念，還是我個人的執念。

  我也不為難他，於是又轉移話題，問道：“唐檸還說了什麽？”

  “她說，你現在的痛苦，都是因為兩段錯誤的感情造成的……如果沒有茶小清和貝娜，你也就不會卷進她們的麻煩中，你會過得很好……”稍稍停了停，金燦又放輕了語氣說道：“其實，唐檸她還沒有完全放下她姐這件事情……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放下了……如果選擇離開奶茶店，你們都過得很好，她也不至於耿耿於懷……可是，離開奶茶店後，你們去追求那所謂的名利，一個含恨而終，一個得罪了權貴，前途未卜……其實只要你們肯耐心一點，這些名利，奶茶店都可以給你們，但你們偏偏都覺得奶茶店是個小生意……”

  一陣沉吟之後，我感歎道：“當初心裡是真的看不上那個小小的奶茶店，誰能想到，到最後，最穩定的反而是奶茶店，過的最好的也是留在奶茶店的唐檸和你……所以，人生真的是很無常！”

  “是啊，人生無常！……唐檸還說，悲劇的根源就在於你中意的人不是唐果，如果你喜歡的人是唐果，她會為你留在奶茶店的。”

  這一次，我沉默了很久，直到手上的一支香煙吸完，才開口說道：“已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做假設了……”

  “我知道你不想說這件事情。”稍稍停了停，金燦又說道：“來找你之前，唐檸和我交待了幾句話：她讓你不用太焦慮，不管你以後是什麽樣子，奶茶店都是你的避風港，你不會居無定所，也不用為了生活操心勞累，我們會永遠為你保留奶茶店的股份，原本屬於唐果的那一份也給你……”

  我笑了笑，回道：“這像是她說的話……但這次真的和以往不同，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會死在魏如先的手上……他為了找到我，已經開始不擇手段……憑什麽我就涉嫌商業犯罪了？我一直都在乾乾淨淨的做生意……他就是怕我出國避難，想要斬草除根。”

  “給你報信的是茶小清，她不可能不知道魏如先的打算……可是直到現在，她還沒有做出一點反應，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當金燦都開始試著琢磨一個人的時候，就證明情況真的已經危急萬分，所以，茶小清為什麽沒有做出一點反應？
  我也想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我沒有答案，只能對著金燦搖了搖頭。

  ……

  屋外，依舊大雪紛飛，我把行李往後備箱裡放，金燦則給這輛酷路澤安裝著防滑鏈，這種天氣，沒有防滑鏈是真的走不了，哪怕是酷路澤也不行。

  我在金燦之前做完了要做的事情，在等他的過程中，我又對他說道：“進了西藏之後，安檢會比現在更嚴格，有沒有什麽線路是能避開這些檢查的？”

  “這兒離西藏還遠，你先不用緊張，回頭我問問幾個經常進藏的朋友。”

  我已經記不清這是金燦第幾次勸我不要緊張和焦慮了，我是有點緊張，因為前路太長，可現在的我卻連一個合法的身份都沒有。這幸虧是有金燦，如果沒有金燦隨行，我真的連這個小縣城都走不出去，我只能窩在那種不需要身份證的小旅館裡，坐著等死。

  金燦已經安裝好了所有的防滑鏈，見我不說話，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說道：“剛剛忘記跟你說了，上個月，我買了一個大玩具，是一個廣東老板賣給我的二手遊艇，就在島上的碼頭停著……等這事兒完了，我們就開著遊艇出海，島附近哪兒有魚釣，我都清楚的很……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釣魚，反正我釣魚的時候，就會把所有的煩惱忘的一乾二淨，滿腦子想的都是清蒸，還是紅燒，烤魚也不錯……你別覺得我這是幻想，我自從學會了釣魚，從來都沒有放過空杆……你呢，你喜歡吃什麽口味的？”

  我面露憧憬之色，回道：“如果真的能逃過這一劫，所有的口味，都得來一遍。”

  “這就對了嘛，只要你心態樂觀，不害怕，這事兒就一定能過去……走吧，咱們爭取今天晚上趕到四川，我剛剛看了天氣預報，四川那邊沒下這麽大的雪，而且高速公路也都通著，上了高速，速度就起來了。”

  金燦真的是把什麽事情都提前打聽好了，我看了看手上捏著的香煙，忽然覺得，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期，他比香煙更能給我安全感，只要他還陪著我，我就不至於太焦慮，所以，茶智明囑托他陪著我，確實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也只有他，能這麽不離不棄的陪著我上刀山下火海。

  ……

  車子沿著雪地，緩慢向下一座城市駛去，我期待著這場雪能快一點停下，這樣就能加快速度，早點到達無人區的邊緣，對現在的我來說，那裡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余味，你有沒有覺得後面那輛車一直在跟著我們？”

  我心裡一驚，隨即通過後視鏡往後方看去，後面確實有一輛哈弗Ｈ６在不遠不近的跟著，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從我們出了縣城，後面就一直有這輛車。

  “是跟了我們很久了。”

  “你能看清楚掛的是哪兒的牌照嗎？”

  “好像是從福建過來的。”

  金燦皺了皺眉，回道：“恐怕不是什麽好事兒……應該是咱們這輛車暴露了，他們八成是根據咱們的行車軌跡找過來的。”

  “這輛車不是茶智明給我們準備的嘛，怎麽會那麽容易暴露？”

  “這就是為什麽要把你列為在逃人員的原因，你在逃了，他們就可以用各種偵查手段來找你，如果只是暗地裡搞你，他們肯定查不到這輛車……茶智明是不會出賣我們的！”

  稍稍停了停，金燦又帶著極強的警惕對我說道：“絕對不止這一輛車，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肯定已經在前面設點堵咱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