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一直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看似很想在我這裡找到破釜沉舟的信心，米高則顯得有點多余，畢竟我們三方談的兩件事情是有跨度的，他無法參與進來，但即便這樣，他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情願這麽無所適從的待著。

  人和人之間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不見面的時候，五年、十年都可以咬牙忍著，可真的見面了以後，那些曾經看似堅決的忍耐，一瞬間就會土崩瓦解，之所以會瓦解，是因為心裡從來都沒有真正放下過。

  ……

  我給自己點了一支煙，一邊吸，一邊快速回憶著昨天夜裡在腦子裡想起的那些思路，我想用一種盡量簡潔的方式和葉芷表達清楚，說的太多，反而是累贅，是不夠自信的表現，如果我都不自信了，又憑什麽說服葉芷相信我，去做這個可能會一敗塗地也可能會一勞永逸的決定。

  半支煙的工夫，我終於開口對一直等待著的葉芷說道：“這件事情，我準備分三個步驟去做，第一步，我要給可可重新做人設，做人設的目的是為了在事情曝光之後，粉絲們能夠以最寬容的心態去原諒可可……”

  “這個人設你要怎麽做？”

  “我想給她立一個傻的人設，當大家都覺得她傻的時候，她就可以以受害者的身份來向公眾講述這件事情，現在對我們最有利的一個條件就是，譚丙坤案已經徹底引爆了輿論，大家在聲討譚丙坤的同時，也會對受害者給予一定程度的同情，錯過了這個時機，後面即便我們有勇氣自曝，也一定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效果……這就是我為什麽一定要選在這個時候自曝的原因。”

  葉芷在一陣沉吟之後，點了點頭，示意我繼續說。

  “當大家都接受了傻這個人設之後，就迅速選一個合適的時機，在直播時，將錄音裡提到的那些會對形象造成損傷的黑料進行自我曝光，並誠懇的道歉……到時候，我會親自給可可寫好稿子，盡量做到避重就輕。”

  “我可以把避重就輕理解成需要說一些謊話嗎？”

  當葉芷這麽問的時候，我下意識和可可對視了一眼，我之前和可可聊過，在我們自我曝光的過程中，有百分之九十是可以做到真實還原的，唯獨唐果和可可之間的那段恩怨。我不忍往唐果身上潑髒水，雖然我知道她不會恨我。

  我陷入到了沉默中……

  “我替余味回答吧，之前我爆過唐果的黑料，雖然這些黑料都是事實，但是怎麽看，我都是勢利有心機的，所以，需要往唐果身上潑點髒水，說她在一起共事的時候，一直打壓我，我是出於無奈才出手反抗……可實際情況是，唐果根本就沒有打壓過我，也沒有和我搶過資源，甚至還讓過一些資源給我，當時，我就是帶著心機去做這件事情的，我不想讓她取代我，成為公司的一姐。”

  說完，可可低下了頭，好似在懺悔，可惜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如果有，我比她更想吃，對於唐果，我才是真正應該後悔的那一個。

  她把心都給了我，可是我卻從來沒有給過她希望，不管是愛情，還是事業！可是現在，這麽大一個局擺在我面前，我又是操盤手，為了這麽多人的利益，我並沒有多余的選項可以選擇……

  我心裡也恨，恨曾經那個唯利是圖的可可！

  ……

  不知道這麽沉默了多久，我終於按滅了手上的香煙，說道：“為了大局，就這麽做吧。”

  “余味，你確定嗎？你一生清白，如果決定這麽做的話，你的人生就有汙點了。”

  我轉頭看去，跟我說話的人，是一直低著頭的可可，她雖然沒有直視我的眼睛，可是卻擊中了我的靈魂；是的，我這一輩子從來都沒有做過一件如此齷齪的事情，唐果不是敵人，更不是仇人，她是這個世界上真正愛我的女人……

  基於這樣的心情，我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我已經不是沒有大局觀的莽撞少年，我知道自己必須這麽做，我有多堅決，內心就有多痛苦。

  這時，葉芷又對我說道：“這個先放著不做討論，你先說說第三步該怎麽走。”

  “監控輿論，不讓負面言論發酵並擴散……”稍稍停了停，我又正色說道：“其實我有信心通過以上這一系列操作，把負面言論的比例壓在五成以下，但可可現在是這個行業無可爭議的第一人，大家都眼紅直播帶貨這一塊大蛋糕，之前沒有機會從我們手上搶走市場份額……一旦我們自曝，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一定會想辦法去擴散那些負面言論，甚至會動用資本的力量對可可進行封殺，所以，這個時候，我們就要群策群力，把所有能用的資源都用上，特別是官媒這一塊，只有官方願意放我們一馬，這件事情才算是成功了。”

  葉芷點了點頭，回道：“能想到的，你都算是想到了……但是官方這一塊，是我的弱項，因為我們集團之前並沒有涉及到傳媒這一塊的業務，所以跟這邊沒有太多的接觸，就算能搭上那邊的線，也不算是最可靠的關系……之前，之所以會有那麽多官媒願意力捧可可，其實都是因為小清……小清的關系就是魏如先的關系，但以目前的現狀來看，魏如先那邊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即便葉芷不說，我也知道可可之所以能如日中天，是誰在暗中操作……

  葉芷說的是實話，那些盯著我們的競爭對手，其中不乏實力強大的，他們也有官方的關系，現在讓葉芷去建立這樣的關系，肯定是能建立起來，但這種半路的關系，在競爭對手的影響下到底有多可靠，我們根本沒有定論……恰恰，這又是最關鍵的一步。

  我陷入到了惆悵之中，如果最關鍵的這一步沒有絲毫的保障，那這件事情完全就是在賭，而且勝算不大。

  ……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米高終於開了口，他看著葉芷，對我們說道：“你們說的，我大概是聽明白了……最後這一步，交給我來辦吧，我有幾個關系非常好的朋友，都能跟那邊的高層說上話……我覺得只要能把負面言論控制在一半以下，我都有把握把這件事情做成。”

  我們一起看向米高，他又很堅定地對著我們點了點頭，示意他這邊真的有把握……

  我這才想起他之前投資拍過一部電影，他也算是行業內資源最頂尖的那一部分人，我記得他那部電影上映的時候，很多影評人說這部片子有販賣焦慮的嫌疑，一度有很大的呼聲要求下映並封殺，但這部片子依舊頑強的存活了下來，這裡面應該有資本的力量介入了，我想，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建立了這種能在此時此刻幫到我們的關系。

  我的心裡因此而燃起了希望，我轉頭看了看葉芷，卻發現她的表情很複雜，她應該很不情願因為這樣一件事情跟米高重新建立關系，可是又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米高一直將目光放在她身上，等著她的答覆……我心裡知道，如果魏如先這件事情他是因為汪曉的姐姐參與進來，那可可的錄音事件則完全是因為葉芷，他是真的想幫忙，不惜一切代價的那種，我從他的表情裡能看得出來。

  就在我們都等著葉芷答覆的時候，葉芷放在手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下意識看了一眼，只見來電顯示那一欄寫著“孫老師”。

  我瞬間反應了過來，這個孫老師，應該就是糊塗的老師，怎麽說，葉芷都是一個孩子的媽媽，糊塗又比一般的孩子調皮，這種與老師溝通的事情對她來說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

  她會當著米高的面接通這個電話嗎？

  我有點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