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這麽一發誓，我反而感到惶恐了起來，如果她是真心在給予我真誠的祝福，就意味著我用狹隘的眼光去看待她這個人的格局了，同時，我也質疑了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把她當成了一個唯利是圖的女人。

  出於這樣的心情，我趕忙對她說道：“沒必要發這樣的誓，這件事情不是你做錯了，錯的是我……是我選擇了自私。”

  “你也沒有錯，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麽做的……我承認，一開始我有點想不通，但是換位思考之後，我覺得你應該這麽做，因為這個世界上的機會，都是靠自己爭取來的，而不是讓出來的……如果，你真把這個機會讓給我了，對我來說，才是最大的不尊重……雖然我只是一個女人，但是你信麽，我骨子裡是有騎士精神的？”

  我沉默了很久，才回道：“說實話，我覺得自己不是真的了解你，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一個能真正了解你的人，這是你的經歷決定的，你的心思比我們每個人都更深沉！”

  電話那頭的唐果先是沉默，然後又笑著回道：“你要這麽想，也沒有問題，但以後，我會慢慢讓你了解，我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沒關系，反正我們這一輩子，都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嗯。”

  我應了一聲之後，又主動轉移了話題向她問道：“你現在還在杭州嗎？”

  “我回廈門了，除了廈門，沒有其他地方能給我家的感覺，所以過春節的時候，我一定會在廈門。”

  “也好，廈門有唐檸，沒事兒能陪你散散心。”

  “嗯，這段時間奶茶店的生意非常好，她估計也不能回老家過年了……昨天晚上，我們還特意聊了年夜飯的事情，聽唐檸說，你那個老鄉貝娜，今年也在廈門過年，到時候我們三個人就一起吃年夜飯，我們各自做幾個拿手的菜，再喝點酒，想想也挺美！”

  “是挺美的。”

  “你就可憐了，你們在無人區，別說吃頓好的，連炮竹聲都聽不見吧？”

  “唉！……是啊，壓縮餅乾和牛肉干就是我們的年夜飯……”想了想，我又說道：“如果沒有遇到特別極端的天氣，其實我們也能做一點簡單的飯，我車裡帶著一箱方便麵，還有雞蛋和火腿腸。”

  當我開始和唐果嘮叨這些瑣碎的事情，我才覺得我們之間找回了一點點曾經的感覺……曾經我們在一起工作的時候就是這樣，她跟我聊化妝品，我就和她聊球賽，要多瑣碎有多瑣碎，要多無聊有多無聊。

  唐果好似舒展了自己的身體，然後又長出了一口氣對我說道：“不管怎麽說，還是提前跟你說一聲新年快樂吧……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好好從無人區出來。”

  “會的。”

  “那就先這樣，我約了朋友去酒吧喝酒，時間差不多快到了。”

  我趕忙喊道：“等等……”

  “怎麽，又要勸我別去酒吧喝酒？”

  “不是……就是想和你說一聲謝謝，感謝你能理解我……忽然覺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也更有信心把這件事情做好了！”

  “我們之間就不要說這些客套話了，你說你不了解我，那不要緊，我了解你就行。我知道你心裡會對我有愧，所以特地在你進無人區之前給你打了這個電話，也算是我盡了一點綿薄之力，在精神上給了你支持吧。”

  ……

  結束了和唐果的通話，我對著自己的影子點了點頭，我覺得這些都是好的征兆，預示著我能順利的完成無人區穿越計劃，我忽然感覺身邊所有人都變得和氣了起來，他們都以我中心，支持我，理解我，認可我……

  這大概就是一種實現了自我價值後所帶來的榮譽吧，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你困難的時候，身邊都是落井下石的人；你春風得意了，就再也看不見一張會對你哭喪著的臉。

  ……

  在我準備回房間睡覺的時候，隱約聽到了腳步聲，我回頭看去，向我這邊走來的人是打鐵……

  我沒覺得他是來找我的，因為他這個人一直不善於溝通，所以盡管我們是隊友，一路上也沒有說過幾句話，反正他就一直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從不多嘴，也從不發表意見。

  “余味哥，俺想和你說點事情。”

  我有點意外地看著已經站在我面前的打鐵，我笑著向他問道：“怎麽了？”

  他的手顯得無處安放，許久才開口對我說道：“家裡來了電話，說俺媽快不行了……我想回去見她最後一面。”

  我看著他，他竟然沒有哭……他這個人就和他的外號一樣，特別鐵，仿佛沒有感情；但是我卻想哭，他是車隊裡負責修車的，可以說是除了野哥以外，最最重要的一個人，如果他走了，就意味著我們的車子會完全失去保障，這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我強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然後對他說道：“這件事情，你告訴野哥了嗎？”

  “我剛從他的房間出來，他讓我來問你。”

  我用雙手重重抹了一把臉，心裡充滿了糾結，當初打鐵願意跟著我們穿越無人區，就是因為他媽病重，需要花錢看病，現在這個情況……

  我心裡肯定一萬個不想讓他走，但是如果不讓，又顯得自己極其不人道，那可是生養他的母親，我怎麽能不讓他回去見最後一面？
  權衡之後，我對他說道：“成吧，給你兩天時間，我現在就給你訂回去的機票，兩天后，你還回拉薩，到時候我們一起出發。”

  “好。”

  我一邊拿手機，一邊問道：“你家是在徐州，對嗎？”

  “嗯，買不到徐州的票，可以買南京的。”

  我點了點頭，回道：“明天早上有一班五點半飛南京的，行嗎？”

  “行。”

  就在我準備和他要身份證號的時候，我又查了回來的機票……結果讓我感到絕望，別說是徐州，就連周邊城市所有飛拉薩的航班，都已經售完了；真的沒辦法，這是趕上春運了，也就意味著打鐵他回的去，但卻來不了……而我們也不可能在這裡慢慢等他，因為無人區裡還有一個等著我們去搭救的人……

  我重重放下了手機。

  打鐵不解地看著我，又問道：“哥，怎麽了？”

  我低沉著聲音回道：“打鐵，你聽我說，我對你現在的遭遇感到非常同情……但是你現在真的回不去，因為我剛剛查過了，現在只有回的機票，沒有來的機票……我們真的沒有時間在拉薩等你……可是，我們又不能少了你！”

  打鐵陷入到了沉默中，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掉下了眼淚，我心裡也跟著難受，就一個勁兒地吸著煙……

  此時，不管是考慮個人的前途，還是曹小北的命運，我都不能放他走……他走了，我們這個計劃也就泡湯了！除非真的不要命，在缺少後勤保障的條件下，硬闖無人區……就算我願意，野哥會願意嗎？其他隊員又會願意嗎？
  我就這麽看著打鐵，等待著他的回答……

  過了很久，他終於哽咽著對我說道：“哥……俺媽對我很好，我想回去送送她。”

  “確定要回嗎？”

  打鐵避開了我的眼神，然後點了點頭。

  絕望的感覺，在這一瞬間從我的身體裡彌漫開了，我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直到一支煙快要吸完的時候，我才開口對他說道：“我知道強行把你留下來，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情，但我還是不能放棄……如果你願意跟我們一起出發，我在之前答應你的條件下，再額外給你三萬塊錢的報酬……前後加起來有六萬塊錢……如果你執意要走，我也不讓你白乾，我會把這幾天的報酬，一次性結算給你，你自己考慮吧……但是沒有太多考慮的時間，因為我怕待會兒回去的機票，也被別人給訂完了……我提醒你，是不想讓你恨我一輩子，現在，我就把決定權交到你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