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燈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顯得通透，我就坐在出租車裡往外面看著，那個紅色短裙已經做完了全部的俯臥撐，她正站在一盞路燈下茫然四顧，我沒有刻意去躲避，但她真的找不到我了，這是這座城市給我們的距離，她配不上我，我也不是真的喜歡她。

  可是，誰又會去在意她的內心！在這樣一個被玩弄的夜晚，她需要做些什麽，才能忘了這種被別人給輕視的感覺呢？

  也許，她也是某個男人心中不可侵犯的女神，她會高冷，會驕傲，會厭惡那個自己並不喜歡的男人。

  看著飛速倒退的樹木，和糾纏在一起的光束，我忽然覺得這座城市真的是有層次的，它就像一隻階梯，上面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有人掉下去，有人爬上來，掉下去的人形同魚肉，爬上去的人戴上了桂冠，最後，這座城市被割裂了，人們的欲望、痛苦、不甘、躁動、疑惑、空虛、絕望、忍讓、懷恨、抱負都藏在了這些裂縫之間，漸漸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垃圾場，散發著一陣陣的惡臭。

  而我，就是從這個垃圾場裡走出來的，我不過換上了一套好看的衣裳，才有了現在的樣子。

  ……

  回到自己的房車，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我的身邊是可可換下的那件衣服，上面因為沾染了嘔吐物，而散發著陣陣異味，我已經不想去管，我隻覺得今天比昨天更醉。

  ……

  次日，我睡到自然醒，醒來後，習慣性對著車頂一陣失神，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可是當我想起茶小清這個名字的時候，又是一陣痛徹心扉的感覺，隨即又泛起一陣無力感，我們雖然相愛，但她卻不是我能駕馭住的女人，這才是我們之間總是出問題的根本原因。

  在茶小清眼裡，只有我們兩個人生活在國外才是最完美的生活，可是這種生活聽上去又是那麽的不切實際，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去建立各種各樣的關系，隻活在彼此的世界裡，只有童話故事才會這麽寫。

  “余味，放在餐桌上的水果你還吃不吃了？”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趕忙將窗戶上的擋板拉開，發現真的是我媽在替我收拾東西，她已經將那些雜物清理乾淨了，而且還替我打掃了房車的周邊……

  “你怎麽來了？”

  我媽這才放下了手上的掃把，然後對我說道：“你爸說你買了一輛房車住在營地裡面，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你還真是把這兒給弄得亂七八糟，我光空酒瓶就給你收拾了好幾個……以後可不能這麽喝酒，知道嗎？”

  我不言語，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比現在更夢幻的畫面了，我住陰暗擁擠的出租屋裡她不操心，住在公司的倉庫她也不操心，我現在住在一個這麽有意思的地方，她反而操心了！

  我媽又把茶小清留下的那袋水果拎了起來，我這才回過神，然後向她問道：“這裡面的水果都壞了嗎？”

  “除了幾個芒果，其他的都壞了……我看著芒果你也別吃了，都被其他壞掉的東西給弄串味了……我給你扔了吧。”

  “別扔，洗洗還能吃。”

  說著，我便穿上衣服從房車上跳了下去，我媽忽然變得很尊重我，她幫我把沒有壞掉的芒果挑了出來，然後又用水衝了衝；之後，也沒有閑著，又幫我把髒了的衣服給泡在了盆子裡，看樣子，連衣服也要幫我給一起洗了。

  “喲，這兒怎麽有一件姑娘穿的衣服！”

  我媽手上拎著可可留下來的那件外套，面帶疑惑之色看著我……

  “我喝多了，吐了人家一身，就把衣服留在這兒了……媽，你先別多問，我覺得……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你先告訴我，怎麽還沒有回漳州去？”

  “還有一個星期才開學，我急著回去做什麽？……我跟你爸在你弟弟附近租了一個短租房，沒事兒幫忙照料、照料……你中午想吃什麽，我看著附近有菜市場，媽去買了給你做。”

  “我待會兒要去公司，你別做了，做了也沒人吃。”

  “那可不行，你晚上總得回來吃吧……這樣吧，我去買點豬肉，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做好了給你放冰箱，這東西反而回鍋的好吃，你什麽時候想吃了就自己熱熱。”

  我遲疑了一下之後，說道：“媽，我實話實話……我忽然覺得你特別陌生！”

  “你看你這話說的……我生了一個好兒子……我這當媽的當然得有所表示，肯定你為這個家庭做出的貢獻……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高興過。”

  “至於麽……就因為我給了余磊八十萬買房子？！”

  “兄弟之間就得這樣，只要你們兄弟能把關系相處好了，你讓我這個當媽的幹什麽，我都願意。”

  我在車子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心裡五味雜陳，我總覺得我媽對我的好是用金錢買回來的，我很想去抱怨兩句，可是看她忙得歡實，我又有點開不了口。

  我發泄情緒的方式，一如既往的簡單，我又從口袋裡把煙給摸了出來，點了一支後，便看著游泳池一陣失神。我問自己：金錢真的可以買來一切嗎？

  現在看來，好像是這樣。

  我的手機又震動了起來，拿起來看了看，是三年沒有主動和我聯系過的余磊發來的微信：“哥，以前是我不太懂事，跟你說聲對不起……你今天晚上有空嗎，有空的話，咱們兄弟去打幾盤桌球，好久沒有跟你切磋過了，有點手癢。”

  我將手機放在了一旁，心裡覺得極其不適應，我身邊的每一個人好像都突然變得十分和善，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如果這八十萬真的能買到家庭的和睦，我覺得值！
  ……

  我讓我媽走，可她說什麽也要為我把衛生打掃乾淨才肯走，我只能自己先走了，我去酒吧的停車場開回了自己的車。

  神奇的事情又發生了，昨天晚上，我明明那樣去玩弄那個穿著紅色短裙的女人，她非但不生氣，還在我的車上留了一張小字條，上面寫著她的聯系方式，讓我無論如何都要聯系她，她說她對我一見鍾情了。

  我笑了笑，然後便將那張小字條隨手扔進了手邊的垃圾箱裡，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

  忙碌了一天，心情莫名空虛，我就把我的９１１開到了環島路上，我的右手邊有一大片別墅，茶小清的家就是其中一棟，我原本不想放低姿態去找她，可是我有點忍不住，尤其當我想起那些她對我的好時，我便更加忍不住。

  我將車子開到了她家的門口，然後默默往裡面看了一會兒，她似乎不在家，我不禁有點失落。

  其實，我很想讓她看看我風光後的樣子，但又覺得這點風光在她面前連個屁都不算，而我心裡的落差就是這麽來的。

  我又默默將車開走了，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很認真地想了想後，還是決定再去酒吧轉一轉，今天換另外一個酒吧，就當這是一種沉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