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湖縣說是縣城，可能還比不上南方的一個發達鄉鎮，所以住宿條件相對就艱苦了很多，只能兩人住一間房，這會很不自由，如果同房的人，睡眠習慣不好，很有可能會影響到自己的睡眠，但沒辦法，條件就是這樣，我們不僅得擠在一起，甚至房間裡連個獨立的衛生間都沒有，只能出去用公共的。

  此時已經是深夜的三點鍾，跟我同住一個房間的吳懷從外面洗漱回來，他放下杯子之後，便用自己的毛巾遮住了窗戶有縫隙的地方，窗戶是木質的，時間久了，就形成了自然剝落，也不知道老板為什麽一直沒修理。

  吳懷將手放在火爐旁烤了烤，又笑著向我問道：“狀態怎麽樣？狀態好的話，跟你聊點事情。”

  “狀態沒問題，聊唄。”

  “抽煙麽？”

  說著，吳懷給我遞了一支煙，我沒有接，因為嗓子有些難受，而這也是我從走上這條路後，第一次拒絕別人的香煙。此時，我已經變得前所未有的警覺，哪怕是一點對身體不利的事情，我都不願意去做，盡管，我也很想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吸支煙，來讓自己輕松一下。

  吳懷點上煙，吸了一口之後，看似一臉閑聊的表情，卻又用略顯嚴肅的語氣對我說道：“其實我挺想知道，你為什麽要穿越無人區，你覺得它也是生活方式的一種嗎？”

  這看似簡單的問題，卻把我問住了，我在好一陣沉默之後才回道：“說實話，如果不是為了獲利，我腦子裡根本就沒有什麽無人區的概念，它絕對不是我的生活方式，在沒有決定做這件事情之前，我追求的東西都很簡單。”

  “那我是不是可以這麽理解，你進無人區就是為了名利？”

  “可以。”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既是為了名利，也是為了迎合世人的夢幻，我們現在還沒有開始真正的穿越，所以我也感受不到穿越的難度有多大，但是在別人眼裡，這裡儼然已經被神話……世人都喜歡把那些看似不切實際又夢幻的東西，變得接近他們的生活……我要做的，就是滿足他們這種心理。”

  “那你真是不高尚！”

  我笑了笑回道：“從來不敢把高尚這個詞按在我自己身上。”

  “雖然不高尚，但也夠高級了，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穿越無人區的……話說到這兒，就得聊聊曹小北了，我覺得他是一個心裡真正有荒原的人，他的動機是最純粹的，他沒有為自己設計光環，也沒有把穿越無人區當成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他只是在尋找，尋找他生命裡丟失的東西，他覺得無人區會有答案，可是……他明顯高估自己了，他給我們惹了一個大麻煩。”

  我沒有回應，因為從現實來說，曹小北確實是惹出了一個天大的麻煩，但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再加上給我們增加了話題性和流量，所以我不覺得他是個麻煩，他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成就了我和可可。

  見我不回應，吳懷也沒有多說什麽，他只是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了一張地圖，展開以後對我說道：“這是整個大羌塘無人區的地圖，我想要和你聊的就是這件事情，也是一件很現實的事情……我之前在路上和野哥聊過，你們是打算東西橫穿，這個難度在我看來不算很大，但是因為現在要找曹小北，我們就得重新設計路線……我說實話，如果還是東西橫穿的話，我們幾乎沒有概率能找到曹小北，因為在他進無人區之前，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計劃路線的，所以，我們只有盡可能的擴大穿越范圍，才有找到他的幾率。”

  我幾乎沒有猶豫，便回道：“你不用懷疑我想找到他的決心，你有什麽想法盡管說。”

  吳懷點了點頭，然後在一陣沉吟之後又說道：“你看地圖，這是我重新設計過的路線，咱們現在的位置是在雙湖縣，最靠近我們的是三江源無人區，曹小北在這片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們從這個位置，就是若拉錯開始，呈Ｗ形穿越可可西裡無人區，阿爾金無人區，昆侖山無人區，藏北無人區，最後從界山達阪出來上２１９國道……這條路線，比你們之前設計的要多出了一千多公裡路，風險也會跟著增加很多，最容易想到的就是物資供應，因為會比原計劃多出十來天時間，汽油的供給也是個大問題，我們必須超負荷上路……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給你增加心理負擔，我只是把可能出現的情況提前告訴你，畢竟你是領隊，你有最後的決策權……就看你把找曹小北當成是一個使命，或者就是走走過場，賺個眼球和關注度。”

  我看著吳懷，用有點冷的腔調對他說道：“你是在試探我嗎？”

  “這不是試探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能出多少力，完全取決於你的想法。”

  “不惜一切代價找到曹小北，這他媽不是作秀！……我是一個只要承諾了，就一定會全力以赴去做的人。”

  我不是想和吳懷動怒，但我真的不喜歡他這麽問，這會顯得我們之間完全沒有默契，而且他這麽問也顯得不夠尊重生命，我怎麽會把找曹小北當做是賺取關注度的資本呢？如果這能做交換的話，我情願不要關注度，也希望能夠找回一個還活著的曹小北。”

  讓我意外的是，我的動怒並沒有影響到吳懷的心情，他反而笑了笑，並豎起大拇指對我說道：“這麽看來，你進無人區也不是單純為了名利，你的動機配得上高尚這個詞。”

  我沒有言語，卻感到有點恍惚，我發現在無限逼近無人區的這一刻，自己也沒有真正弄清楚為什麽要做這件事情。

  短暫的沉默之後，吳懷又用低沉的語氣對我說道：“有些話雖然不該在現在說，但我還是想問問你，你相信奇跡會在曹小北身上發生嗎？”

  我搖了搖頭，回道：“我覺得奇跡是一個非常不吉利的詞，如果不是徹底絕望，誰會把希望寄托在奇跡上呢……但該做的，咱們還是要做……”

  說到這裡，我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又說道：“就按照你新設計的路線走，我身為領隊願意承擔因此產生的風險，包括因為風險而帶來的一切後果。”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要不然我真是放不開手腳……早點休息吧，養好精神才能面對接下來的殘酷挑戰。”

  我應了一聲，心裡的緊張感也隨之增加了一分，因為不管我們把無人區想象的有多殘酷，也都僅限於想象；而當經驗豐富的吳懷將殘酷這個詞說出口後，才是真的殘酷！
  ……

  次日，眾人還在休息的時候，我便帶著可可去了當地政府，因為茶小清已經事先溝通過，所以給可可辦相關手續的時候也是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不過，他們的工作人員卻給了我們很大的抱怨，他們把曹小北當成是我們的朋友了，當地政府因為曹小北擅闖無人區的事件正承受著極大的輿論壓力，他們也希望我們能順利找到曹小北，不要再讓這個事件持續發酵，把他們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上。

  ……

  從政府的辦公樓出來後，我在門前的廣場上站了很久，我的心情反而在這個時候平靜了……

  倒是身邊的可可顯得很不平靜，她面露憧憬之色對我說道：“余味，等我們從無人區出來後，我們就是網紅圈最硬核的ＣＰ了吧……”

  “我關心的不是這個。”

  “我關心，因為我心裡沒有那麽大的愛，我只在乎和我有關的一切……說起來，人和人的緣分可真是奇怪，在這之前，我真的沒有想到，我們之間也會有這一天……從現在開始，我會把你當成是生命中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希望這次穿越無人區，我們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嗯……走吧，回去一起吃個飯，就正式出發進無人區。”

  “要不要停在這裡休息一天？他們還好，可以睡到中午，咱們倆一早就來辦手續，都沒怎麽睡好。”

  “沒時間休息了，你也趕緊轉變自己懶散的心態，真正的挑戰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