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齊菲，我不禁有些恍惚，以至於沒聽清電話那頭的貝娜又和我說了什麽，這個行為讓貝娜有些生氣，她問道：“你到底在幹嘛啊，為什麽感覺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而且，你那邊好像特別吵，我聽見嗩呐聲了！”

  “心裡裝著事兒，先不跟你多說了。”

  貝娜又質問道：“你的事情為什麽不能和我說？你這人就是這樣，總以為自己能扛下一個世界，然後隻把這個世界白的一面給別人看，黑的一面就死死藏在心裡，可是有黑又白的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你不能這麽一直活在自我營造的假象中，你的世界裡也不能只有歌舞升平，你得把你心裡的動亂拿出來，尤其是在面對你最好的異性朋友時，也許她就是一盞明燈，能在你黑暗的世界裡照出一片光亮，送給你呢？”

  “真不愧是老師，說的真好！”

  “你別吹彩虹屁了，你倒是說給我聽呀。”

  我在一陣沉吟之後，回道：“我現在離我前女友的家，只有不到二十公裡的路，你覺得我應該是什麽心情？”

  “啊！？”

  “我不是刻意找來的，就是陰差陽錯……我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可是又不敢去面對她，因為我太對不起她了。”

  “你劈腿了是不是？”

  “沒有，感情上面從來都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你別問了，等我真正能釋懷的那一天，我再告訴你。”

  “如果你一輩子都不能釋懷呢？”

  “那就在我肚子裡爛一輩子。”

  貝娜一聲歎息，然後便陷入到了沉默中，我也因此而覺得壓抑，我打開了車窗，想點一支煙，嗩呐聲卻清晰到淒涼，也不知道正在屋裡面的可可怎麽樣了。

  過了好一會兒，貝娜才開口對我說道：“不管怎麽說，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越是耿耿於懷，越是顯得和自己過不去……雖然，不知道在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我覺得她未必會恨你，因為女人和男人不一樣，在她真的覺得離開你的那一瞬間，就已經不愛不恨了。”

  “嗯，我知道。”

  “你不是說你開了一天一夜的車嘛，趕緊找地方睡覺吧，你那兒我聽著都嫌吵！”

  “放心吧，在進無人區之前，我不會把自己給累垮的……對了，你回去了，魚乾怎麽辦？”

  “它是我的寶貝，當然我走到哪兒，它跟到哪兒了……不說了，我得去把剛剛買東西的帳給結了……晚上我再打電話和你聯系。”

  我應了一聲，貝娜便掛掉了電話，而我又習慣性地陷入到了恍惚之中，我想給自己換一個靈魂，它單純的就像一張白紙，雖然會因此而失去很多經歷，但也會少了很多痛苦。

  ……

  我將車子往遠處開了開，我真的太困了，在聽不到嗩呐聲的那一個瞬間，我就徹底睡死了過去……我不知道自己在睡夢中過了多久，反正可可敲車窗的時候，我隻感覺之前在山路上行駛的那一段經歷，就發生在一分鍾前。

  我解開車門鎖的同時，又看了看時間，確實也沒有過很久，可可從下車到回來，不過四十分鍾而已。

  我主動向她問道：“很不好受吧？”

  “嗯，如果路上沒有遇到那個該死的大車，也許還能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像他對我那麽好的粉絲了，我就該早點來看看他的。”

  “這個時候，我也不想勸你，你自己看開點吧，反正人這一生一定是會有遺憾的，不在這件事情上，也會有其他事情……我覺得你也是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人，這個道理你一定明白。”

  可可點了點頭，然後又是一陣咳嗽，她好像感冒了，我記得她剛剛是穿著濕衣服去參加的喪事；於是，我又對她說道：“剛剛忘記提醒你了，你的行李箱就在車子的後備箱裡，應該讓你換一套乾淨的衣服再出去的……你感冒了吧？”

  “不怪你，我自己也沒有想起來……我好像有點發熱了。”

  “得，又睡不成覺了，我帶你找個診所去看看病吧。”

  “沒事兒，我吃點退燒藥，不用去診所。”

  “這個可不能馬虎，我們馬上就要進真正的高原地區了，你也知道在高原地區感冒是一件多危險的事情，你先量一下體溫，如果是高燒，一定得去打點滴。”

  說著，我從儲物格裡拿出了一支水銀溫度計並遞給了可可，她從我手上接過，然後塞進了腋下……這個過程中，我們都沒有再說話，我就專心致志地開車，她則望著車窗外發呆……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心系那個粉絲，要不然也不會忘記換身衣服再去。

  ……

  可可發高燒了，３９．６度，無論如何也不能隻吃一點退燒藥了事，我開車帶她到了診所，可卻被告知，診所裡唯一的醫生去參加喪事，沒有上班……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一個鎮子，就只有這麽一個診所，而這個診所裡也只有一個醫生……這裡的人告訴我，他們大山裡的鎮子就是這個樣子，這裡很落後……如果，我想給可可看病，就必須得去隔壁鎮子。

  隔壁鎮子，就是齊菲所在的那個鎮子……我仿佛被命運給安排了，原本以為二十公裡是我們最近的距離，但結果並不是這樣，我們有可能會近到只剩下一牆之隔，對我來說，沒有比這個更可怕的事情了！
  我想和可可商量，不如一鼓作氣開到昆明，可是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樣子，我又不忍心了，而當我開始不忍心的時候，我便等於失去了選擇的權利。我只能硬著頭皮把車開到了齊菲所在的那個小鎮，我不想和她見面，便自我想象出了很多種可能性：也許，當初她根本就沒有回自己的老家，畢竟也是一個大學生，為什麽不去大城市昆明，非要待在這麽一個根本沒有出路的小鎮上？
  或者，她已經嫁人了，嫁到了其他鎮子上，我們也不會遇見。

  ……

  半個小時後，車子開到了隔壁鎮子，我把車停在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讓可可在裡面換上了乾淨的衣服，然後又陪她去了鎮上的診所。

  醫生給她量了體溫之後，就說她這種情況必須要打點滴，而且還得休息好，因為過度勞累，她的免疫力已經極其低下。

  吊上水後，我就坐在床邊陪著她……我甚至能感覺到可可的呼吸很熱，但心裡想的卻全部是齊菲，我沒有辦法在踩在她家鄉的土地上時，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她……這一年多，她到底過得好不好，也是我心裡很深的牽掛之一，可是在答案已經交到我手上的時候，我卻沒有勇氣打開，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像現在這麽怯懦過。

  “余味，出太陽了，路旁邊的那條小溪好美啊！”

  跟我說話的是可可，我因為她的話而放眼看去……

  真的很美！只見小溪裡的水，繞過兩邊的植物，輕柔地往鎮子盡頭的方向淌去，陽光鋪滿了河道，微風一路跟隨，雖然不是春天，卻是一處勝似春暖花開的風景……難怪昆明和周邊被稱為春城，我們竟然能在這個季節看到綠植和鮮花。

  我點了點頭，回道：“是很美！”

  “嗯，我覺得心情忽然好了很多，看你也順眼了……說真的……”

  可可停了停，而我就看著她，因為“說真的”這三個字一出，就意味著要講心裡話了，我不知道她這樣一個有著很多壞心思的女人，能和我說出什麽樣的心裡話來。

  “說真的……你讓我下車的樣子，比其他人給我掏錢包的樣子還要帥一百倍……在那一個瞬間，我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麽會有女人喜歡你這麽一個窮光蛋了……因為你很有男人味，很爺們兒！”

  我錯愕地看著可可，半晌才搖頭回道：“別誇我了，我算不上是個爺們兒。”

  此刻，我沒有妄自菲薄，因為我站在齊菲家鄉的土地上，卻沒有和她見一面的勇氣。

  “我說你是，你就是……你把手機給我，我送你一樣好東西。”

  “你送東西給我，為什麽要拿我的手機？”

  “別問那麽多，你登上你的抖音號，快點。”

  盡管疑惑，但我還是按照可可說的去做了，她拿到我手機後，就是一通操作，然後又笑了笑對我說道：“我往你的抖音帳號裡充值了兩萬塊錢，這兩萬塊錢是你當初給我打賞的，我現在還給你……”

  “我靠，你還我現金多實惠，充在這裡面有什麽用！”

  “你急什麽，我話都還沒有說完呢……你看，我現在去看那些全網最火的車評人做直播，然後我給他們刷禮物，刷滿全屏幕，他們的粉絲就會看見你……這些粉絲都是精準粉絲，也是喜歡車的，他們因為好奇就會點進你的頁面看，發現你也是車評人，而且有很多他們感興趣的好作品，就會關注你。”

  說著，可可又給那個正在做直播的車評人刷了一個滿屏的禮物，然後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短短這麽幾秒鍾，我竟然就增加了二十多個粉絲，而且都是高質量的精準粉絲！

  我驚道：“還能這麽操作！”

  “嗯，很多跟我同類型的主播，都是這麽在我直播間裡面偷粉絲的……這兩萬塊錢夠你刷很久了，這些都是精準粉絲，比你花錢刷來的那些粉絲質量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你後面只要持續提供好作品，就能一直留住他們。”

  我重重點了點頭，生平第一次對可可產生了佩服之情，其他不說，在短視頻行業，我和她比起來，真就是個弟弟。

  ……

  我按照可可教我的方法，對著手機刷了一會兒，漸漸就有了困意，我睡了過去，可可也睡了過去……

  因為診所太小，我們就在一張床上，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她縮在我懷裡，並且抱著我……我又暈又恍惚，像是喝醉了一樣，我差點把她當成是茶小清，因為上一個這麽在床上抱著我的女人，就是她的老板，茶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