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在人群中引起騷亂，我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了余磊掏出來的那把匕首上，余磊放下酒瓶看著我。我沒有因為恨鐵不成鋼而表現的很激動，我只是對著他笑了笑，然後說道：“如果這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式，我認為趙琳離開你是對的……女人和男人在一起，無非就是一個始於顏值，陷於才華，忠於人品，合於性格的過程，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說的這四點，你有哪一點是能滿足趙琳的？”

  “是她背叛了我，你還在替她說話？……你是我親哥嗎？”

  “如果這個時候我還在哄著你，那才是真的害你……我問你，就算我現在把所有的錯誤都歸結到趙琳身上，你能因為這個就消氣嗎？……你做不到，你還是會帶著你的匕首去做這件害人也不利己的事情，這就是你的性格，你壓根不會去把事情想的那麽細致，也不會在乎後果……所以，我現在不是在質疑你，也不是在幫趙琳說話，我就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告訴你，你在這一段婚姻中，哪些事情沒有做對，所以才會導致現在這個局面……如果你有興趣，我也可以告訴你趙琳做的不對的地方。”

  余磊似乎急於求一個心理平衡，所以聽我這麽一說，便趕忙問道：“她哪裡做的不對？”

  “不該背著你有外遇。”

  “還有呢？”

  我搖了搖頭回道：“沒有了，知道咱媽為什麽在你和趙琳結婚這件事情上出這麽大的力氣嗎？就是因為她認可趙琳，覺得趙琳是一個能帶得動你的女人，事實上在你們剛結婚的時候，趙琳也確實努力了，她不僅在你身上花了力氣，還像個裁縫似的，為了整個家庭縫縫補補……要不是有她從中修複，我們這個家庭不會像現在這樣，看上去還算和氣……所以，除了她有外遇這事兒，其他方面，她是一個已經讓人無可挑剔的女人。”

  “那我又做錯了什麽，難道像我這樣甘心做個老師的，最後都得離婚收場嗎？”

  “你既然說到這個，那我就得另外說一句了……你其實也沒有錯，錯就錯在，你們三觀不合……她想要的生活你給不了，你能給的生活，她不喜歡……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心靜下來好好想一想，想想自己的人生，想想以後要走什麽樣的路，如果讓趙琳看見你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她只會更加看不起你……如果你真的覺得咽不下心裡這口氣，那你就振作起來，好好做一番事業出來，然後讓趙琳後悔……”

  這時候，貝娜也跟著我附和道：“是啊，你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做一番事業出來嗎？”

  余磊怔住了，半晌他才帶著哭腔對我和貝娜說道：“太難了，我真的沒有那個心氣兒……我這一路走下來，都是我媽給我規劃好的，包括上體校，做老師……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個社會打交道！”

  我和貝娜對視了一眼，我們都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驚訝之色，這件事情的禍根，原來是我媽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埋下來了。

  我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啤酒，喝下去之後，才開口對余磊說道：“不用那麽灰心喪氣，你好好回憶一下，在你沒有上體校之前，自己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做的事情。”

  余磊皺著眉頭，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我和貝娜這才得以松了一口氣，他能去想，就證明他的注意力已經被成功轉移了，而我也趁著這個機會，把他的匕首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過了很久，余磊終於開口回道：“有夢想，我真的有過夢想……在沒有上體校之前，我一直想去學烹飪，然後靠自己的能力在廈門開一個最大的海鮮酒樓，招待來自世界各地的食客。”

  我看著余磊，在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他那渾濁的眼神裡終於有了一絲光亮，我給他遞了一支煙，等他接過去點上後，又向他問道：“那你和咱媽說過這事兒嗎？”

  “說過，怎麽沒有說過……她當時就給了我一大嘴巴子，就是這一巴掌，把我的夢想給打沒了。”

  余磊這麽一說，我還真的想起了一些事情。那時候我剛到廈門，余磊正在上高三，那時候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給我打電話，讓我幫他在網上買一些和烹飪有關的書，中間大概持續了有半年時間，我一直以為他是胡鬧，沒想到如今說起這件事情，卻是他內心深處的夢想。

  說起來，余磊也挺可憐的，雖然他搶走了家裡最好的資源，卻從來沒有人在意過他想要什麽，相比於他，我卻自由了很多，至少沒有人反對過我的愛好，而選擇進入車圈，就是因為出於自己的愛好。

  我在一陣沉吟之後，終於開口對他說道：“我剛剛已經和你說的很明確了，如果你真的在意自己和趙琳之間到底是誰做錯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強大你自己，去做一個有能力實現夢想的人……等你成功的那天，所有人都會覺得趙琳錯了，如果你一輩子都這麽窩囊，那錯的那個人就一定是你……或者，你就索性放下心裡的不甘和仇恨，安安穩穩做好你現在的這份工作，你的人生還有很多時間，也許可以遇到一個就是喜歡你一直做老師的女人……總之，拿刀去捅人肯定是不對的，他罪不至死，你也沒那麽傻。”

  余磊的嘴唇一直在顫，我知道他正在和自己做思想鬥爭，這種恨，不是那麽容易輕拿輕放的。

  “哥，我真的還有機會去實現以前的夢想嗎？”

  “你現在已經徹底自由了，只要你願意，我就會支持你……爸媽那邊的工作，我去做。”

  “可是投資酒樓不是一筆小數目。”

  “你先不用去想那麽遠，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問問自己，還有沒有那份心氣兒把自己的夢想給重新撿起來，我覺得你在烹飪上是有天賦的，這點你應該是遺傳了咱爸……你不要恨咱媽，你知道咱爸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年輕的時候就是做廚師的，在咱媽心裡，廚子就是沒有出息的代名詞，所以她才會反對你去做這行，但時代是會變的，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證明給咱媽和趙琳看，你是個有能力獨自選擇，而且可以獲得成功的男人。”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余磊終於點頭對我說道：“好，我明天就去學校申請辭職，我現在已經徹底沒有負擔了。”

  “嗯……時間也不早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這時，貝娜又接過話對他說道：“要不今天晚上就去我們那兒住吧，明天早上我給你們做早飯。”

  貝娜這麽說，當然是因為不放心余磊，但余磊卻沒有這樣的心思，他搖了搖頭，對貝娜說道：“不去了，那天吵架的時候，摔了好多東西，我回去把屋子收拾一下。”

  貝娜還是不放心，她看了看我，我向她搖了搖頭，示意她給余磊一些自我的空間。我對余磊還是有一些了解的，他心裡的戾氣很重，但如果你能對做出正確的引導，他是能夠想明白的……對於他來說，重拾夢想，應該是此時最好的良藥了。

  ……

  我和貝娜看著余磊回了自己住的小區，然後才打車離去；路上，貝娜又和我聊了起來，她還是有點不放心，於是帶著一絲憂慮對我說道：“余磊他一個人真的沒有問題嗎？”

  “這種事情想開了就好，我覺得他已經想開了，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把工作辭掉，創業又沒能成功，那對他來說，不就是雙重打擊了嗎？”

  “最壞的結果無非也就這樣了，總比他拿刀子捅人好……再說了，有我在，他失敗的可能也不會很大，他是真的喜歡烹飪，也有這方面天賦，我是做新媒體的，當一個飯店菜品有保證，宣傳又有優勢，它怎麽可能會失敗呢？”

  貝娜這才笑了笑，然後挽住我的手臂說道：“雖然你嘴上沒向他保證什麽，但是我知道，你心裡一定有一個非常周全的想法，你這就叫暗中保護……不過話說回來，我覺得余磊這次受到這麽嚴重的挫折，也不一定是什麽壞事情，一個人想要成熟起來，肯定是要交一點學費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勸他這麽做。”

  “所以啊，可可跟你說的那些，簡直就是胡說八道……通過今天這件事情，我更加覺得你是一個非常擅長維護人際關系的人，所以，她一定會有後悔的那一天。”

  我笑了笑，然後習慣性看向車窗外……

  廈門真的是一座不夜城，即便已經是深夜，大街上依舊是車來車往，我很喜歡這種繁華的感覺，仿佛每一束向我射過來的光線，都會照亮一個獨立的世界……

  就在我漸漸入神的時候，我在對面的路口看到了一輛保時捷帕梅拉，車裡坐著一個女人，神似茶小清……我的心一陣顫動；就在這個時候綠燈亮起，我所在的出租車和那輛帕拉梅拉在短暫的交集之後，又各自往完全相反的方向駛去，我沒能在交集的一瞬間看清車裡的人，因為我們中間還隔了一輛與我同向行駛的廂式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