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們的住處，我已經醉的幾乎沒有了意識，我隻感覺自己躺在了一張很柔軟的床上，有人為我脫掉了鞋子，而後一陣天旋地轉，便徹底對這個世界失去了感知……

  等我再次有意識，已經是在夢中，我夢見自己睡在了一張白色的床上，當我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發現這竟然是一張看不到盡頭的床，而我的腳上莫名其妙穿著一雙沾滿了黃泥土的鞋子，為了不弄髒床墊，我就俯身往前爬行著，我越爬越懷疑這張床的真實性，但床墊上被機械壓出來的印花，又讓我相信這確實就是一張床……

  不知道這麽爬了多久，床鋪的兩邊忽然開始有了風景，伴隨而來的還有肆虐的寒風，它將地上的雪吹得像亂舞的頭皮屑，而後便有三輛越野車從雪山深處往我這個方向駛了過來，車窗上沾滿了冰渣子，顯示著這是一個極其嚴寒的地方，可我卻絲毫都感覺不到寒冷，我忽然意識到，我是一個旁觀者，趴在溫暖的床上，類似看了一場３Ｄ電影。

  三輛車漸漸逼近，我看見了第一輛車裡的人，竟然是野哥和金燦；緊接著從我視線裡駛過的是第二輛車，車上坐著吳懷和打鐵；第三輛車徹底震撼了我，因為裡面的人就是我自己，我的身邊坐著一個女人……

  我又在夢裡意識到這是一場夢，就是回顧了自己一行人在無人區的那一段經歷，所以即便我沒有看清楚副駕駛位置的那個女人是誰，我也知道是可可。

  我瞬間對這個夢境失去了興趣，我想醒過來，因為我很渴，可是我身邊的那個女人卻忽然轉頭看著我，她竟然不是可可，是唐果……

  她對我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想起她已經跳樓身亡了，才突然感到驚悚，而這個夢境的性質瞬間就變了，我覺得唐果是在怪我，怪我當初沒有給她一個和我一起去無人區的機會，這一定是她托給我的夢……

  “余味，余味……你醒醒，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終於在貝娜關切的喊聲中醒了過來，這個夢讓我驚出了一身冷汗，隻感覺睡衣後面已經濕了一半，那種黏糊糊的感覺，讓我異常難受。

  “我去給你倒一杯水吧。”

  說著，貝娜下床給我倒了一杯溫水，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接過杯子的同時，便仰頭一口氣喝完了，然後又和貝娜要了第二杯。

  我緩了很久，才開口對貝娜說道：“我夢見唐果了，她在夢裡取代可可和我去了無人區，我是一個旁觀者，三輛車沒有一個人能發現我的存在，野哥、金燦他們都從我的視線裡一閃而過，只有她發現了我，然後回頭看著我，她的笑臉……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是撕碎了我的身體，讓我從靈魂深處覺得恐懼……她一定是在怪我，當初選擇了可可，沒有帶她一起去無人區，要不然現在根本輪不到可可做直播帶貨界的一姐！”

  貝娜將手放在我的胸口，然後輕聲安慰道：“這只是一個夢，你沒有必要過度解讀。”

  “她的眼神太真實了，真的太真實了……如果可以選擇，當初一定不會放棄她選擇帶可可去，我特別後悔，真的很後悔！”

  “這不能怪你，唐果住在我這兒的時候和我說過，是茶小清要求你帶可可去的，當時茶小清是她們兩個人的老板，也是你們的合作方，決定權並不在你的手上。”

  “不，是我沒有堅持，如果我堅持的話，一定不是現在這個結果。”

  “你別想了，你再這麽想下去，這些都會變成你的心魔，你會被折磨死的！”

  貝娜一邊說，一邊抱緊了我，她試圖用這種方式讓我冷靜下來，可是我冷靜不了，我的心跳越來越快，我甚至不敢閉上眼睛，只要我一閉眼，腦海裡就會浮現唐果的笑容。

  “余味，你冷靜一點聽我說……人死不能複生，以前在唐果身上發生的遺憾，無論你做什麽也已經不能彌補，你該想想自己現在能做什麽……”

  “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我之前和你說過，我們把唐果生前住的最後那套房子買下來，不要讓她在死後招別人怨恨，等我們買下房子，讓我爸找一個大師，到房子裡面替她超度，如果真的有輪回，有來生，也好讓她早點投胎轉世……真的希望她下輩子別這麽苦了！”

  原本我是不信這個的，可是當我再去回想那個夢境，我整個人都僵住了，並且無力對貝娜說出什麽反駁的話來，沒有證實過的東西，既不能說它存在，也不能說它不存在，所以，但求心安。

  這時，貝娜又對我說道：“我已經和我爸打過電話了，我把實情告訴了他，他也覺得你該把這套房子買下來，他說什麽事情都有因果，你不能隻給因，不給果，要不然你心裡會有業障的，尤其是這種有人死亡的事情……這筆錢就當是他借給你的，等你有錢了再還給他就是了，這不是多大的事情，花點錢而已。”

  我終於對著貝娜點了頭，她也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我點了一支煙，吸到快一半的時候，才又開口對貝娜說道：“你爸真的很相信這些迷信的東西嗎？”

  “他不是迷信，他是相信因果，所以他做任何事情，都會最大程度的做到盡善……可能正是因為他這麽做了，我們家的生意一直都順風順水，就算遇到危機，最後也能逢凶化吉，就像上次喬喆帶著刀去找我們一家，偏偏遇到你替我們化解了危險。”

  “嗯。”

  “情緒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你做這樣的夢，可能是和你最近心理壓力太大有關系，你不要再給自己這麽大的心理壓力了，雖然在你身上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我覺得你都已經盡力，所以錯的不是你。”

  “我知道。”

  “那就別想太多了，反正你記住，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你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余味了，你的背後有我和我的家庭。”

  ……

  次日一早，我便醒了過來，我在洗漱之後，牽著魚乾去海邊遛了一圈，回去的時候，貝娜也起床了，而且做好了早餐，我們一起吃了早飯之後，便開車去了唐果生前住過的那個小區。

  貝娜給房東打電話的時候，我則有點恍惚的站在她身邊。我的腦子裡又想起了那個黃昏，我趴在窗台上抽煙，唐果在屋裡化妝的場景，這就好像是上一刻才發生過的事情，可是在這之後的結果以及代價卻沉甸甸地壓在我的心上，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直到貝娜開口和我說話，我才回過了神，我沒有聽清她具體和我說了什麽，但她的表情卻充滿了驚訝，於是我又開口向她問道：“你剛剛和我說什麽？”

  “房東告訴我，他的那套房子已經被人給買走了，而且是原價買的……我問他是誰買走的，他說那個人自稱是唐果的粉絲。”

  我張著嘴，心裡比貝娜更驚訝，半晌我才開口向貝娜問道：“他說那個人叫什麽名字了嗎？”

  “我問了，他說不方便告訴我，因為那個人特意叮囑他了，不讓他和任何人說，那個人給出的理由是，不想自己上娛樂新聞，他只是單純因為欣賞和喜歡唐果才這麽做的。”

  我尚且做不到，一個陌生人真的能給予唐果這麽無私的愛麽？

  當這個疑問在我心裡縈繞的時候，我更加恍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