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想著茶小清的時候，貝娜已經累的在我床邊睡了過去，我這才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然後便對著天花板一陣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甩鞭的聲音，我好像經歷過這一幕，當時也是一種不那麽清醒的狀態……

  我回頭想了想，就是和茶小清正式產生交集的那一天，我一覺睡到傍晚，整個人迷迷糊糊，聽見的就是此時這種甩鞭的聲音，沒過一會兒，警察就找上門來了。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發生在昨天，可當我再用清醒的狀態去回憶，又發現，在這中間真的經歷了很多的事情，我們的人生都被顛覆了……我終於結了婚，卻不是和夢裡那個對我毫無保留的女人。

  我沒有因此而否定貝娜，我只是在表達這種很難再回頭去選擇的遺憾。

  ……

  這麽時而清醒，時而恍惚了一會兒之後，病房的門又被人推開了，這次來的人是那個已經和我積怨很深的潘甜甜。

  “喂，你還沒死吧？”

  她這麽一喊，吵醒了已經睡著的貝娜，她們兩個人應該還沒有打過照面，所以彼此看著對方的眼神都很陌生，並帶著一絲警惕。

  先開口說話的人是貝娜，她皺著眉對潘甜甜說道：“你說話能不能客氣點，你要是誠心來關心他，我歡迎……你要是這麽一種嘲諷戲虐的態度，那這兒不歡迎你。”

  以我對潘甜甜的膚淺了解，貝娜這麽說，她肯定會和貝娜杠起來，但這次卻有一點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用一種很常態的語氣向貝娜回道：“我現在也特別矛盾，他那麽對我，我巴不得他多吃點苦，可是看他真的被送到了醫院，我心裡還是有點……”

  潘甜甜的話隻說了一半，便先對自己不耐煩了起來，她一擺手，又說道：“我去……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態，反正他別死最好，要不然我就成罪人了……我怎麽那麽倒霉，加個油都能碰見這麽一個傻不拉幾的人！”

  “你沒有經歷別人的痛苦，就不要輕易對一個人做出評價……他傻嗎？聽說是你開車去追他，他把你晃到了高架橋上，你沒有油拋錨了，心裡起了想報復的怨念，才惹出了這麽多事情來……有錢的女人我見得多了，像你這麽不講道理又厲害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那你是真沒有見過世面……而且，請你不要把我和你見到的那一類人放在一起比較，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伶牙俐齒！”

  貝娜是個情商很高的女人，她看似在貶低潘甜甜，但是又不那麽難聽，而潘甜甜也很吃這一套，她似乎很喜歡別人承認她厲害，竟然也不那麽和貝娜針鋒相對了，她先是往椅子上一坐，然後又對貝娜說道：“我一點也不冤枉他，你見過那種跑到加油站就隻加二十塊錢油的人嗎？……我早上本來就有起床氣，他為了加二十塊錢油，擋住我的路就不說了，末了，他還回頭瞪了我一眼……他傻他還有理了？”

  貝娜面帶不可思議之色看著我，同時也是在向我求證這件事情的真假。

  我點頭回道：“我忘記之前去加過油了，我也不是為了去加二十塊錢油，是隻加了二十塊錢就跳槍了。”

  “那不還是傻嘛，這有什麽好狡辯的。”

  我不言語，貝娜又替我說道：“他已經和你賠禮道歉了，也願意承擔你的損失，你別老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他不是傻，是最近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的精神壓力很大，我們不需要同情，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每個人都有不如意的時候，包括你。”

  “行、行、行，你別說了……我這就走，他沒事就好，希望永遠不要再見面了……省得互相添堵。”

  說完潘甜甜便起了身，然後向病房外走去，由此可見，這個人做事情是多麽的沒有章法，她好像做什麽，都只是憑自己一時的心情。

  ……

  潘甜甜走後，我的點滴也快打完了，貝娜找護士替我拔掉了針，然後又替我整理了一下隨身攜帶的東西，確定沒有落下之後，才帶著我往醫院外面走去。

  開車回我住處的時候，貝娜又苦口婆心的對我說道：“余味，剛剛要是那個姑娘不說，我都不知道你現在的狀態糟糕成這樣子了，這次，你必須聽我的，去我那兒住……我來照顧你的飲食起居，等你什麽時候把狀態恢復了，什麽時候再說走的事情。”

  “我……”

  “別說了，就這麽決定……還有件事情我得問你，明天我們得早起去拍婚紗照，你現在這個狀態還能不能行？”

  “行，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嗯……婚禮的事情，我爸媽都操辦好了，但他們說要挑個好日子，我們自己知道是怎麽回事，所以這件事情也不能拖，省得金燦在裡面多受罪……你看，要不就後天吧。”

  “聽你的。”

  說著，我從錢包裡拿出了之前可可給我的那一張銀行卡，並遞到她的手邊說道：“這張卡裡面還有六十萬，是咱們辦婚禮的錢，你收著吧。”

  貝娜並沒有伸手去接，她用並不太在意的語氣回道：“不是說好我們家操辦嗎？”

  “不想讓你在你爸媽面前沒有面子，更不想委屈了你，為了我，你做的犧牲太大了。”

  貝娜推開了我的手，然後皺著眉頭說道：“我一分錢都不要，你以後不要再和我提這件事情了，我真的會生氣。”

  “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情。”

  “我明白又怎樣，不明白又怎樣，反正我就是不要你的錢……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計較……你也不用有什麽負擔，只要茶小清回來，我立即就把你還給她。”

  貝娜似乎真的生氣了，她重重踩了一腳油門，車速便立即飆升了起來，我只能把銀行卡又收了回去，心裡卻五味雜陳。

  我害怕這樣的付出，因為我不能對她更好了，我只能這麽不冷不熱的維系著我們的關系。

  ……

  回到我的住處，貝娜替我把能用上的東西，都收拾到了她的車裡，然後又開車帶著我回到了她的住處，她一刻都沒有閑著，安置好我的行李之後，便又獨自去商場給我買了一套新的床上用品，走之前，還給我燉了一鍋補精氣神的湯……

  作為妻子，她真的已經好到沒話說了，她甚至不把一點情緒帶到我們日常的相處中，我知道，其實她的工作也很累，但她依然在為我付出著。

  ……

  躺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我的手機響了起來。很吃驚，這個電話是遠在大理的楊思思打來的，在我的記憶中，自從離開了無人區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系過，我不禁又想起了挑戰無人區的那段日子，以至於恍惚了一會兒才接通了這個電話。

  “喂，是不是有曹小北的消息了？”

  楊思思的語氣很低沉，她對我說道：“他已經被證實遇難了……打這個電話，是想謝謝你，感謝你們曾經為他付出的一切。”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還是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至暗的深淵中，我久久說不出話來……

  電話那頭的楊思思在抽泣，很久之後，她才又開口說道：“其他人我就不一一通知了，你替我轉告他們吧，謝謝他們。”

  “嗯，你也節哀……”

  楊思思沒有再說話，她掛掉了電話，但是我能感覺到，她的情緒已經崩潰，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沒有那麽多的奇跡。

  我明白，這對她而言，是一個多麽慘痛的打擊，所以和她通話的時候，我甚至沒有敢去問，曹小北是怎麽遇難的。

  我的心又是一陣狂顫，這真的是一個多災多難的世界，不僅是我，還有其他無數散布在全世界各地的人，正在因為各種悲劇而痛苦的活著。

  我不停地在想：楊思思和曹小北式的悲劇到底是誰造成的？
  而我的悲劇，又是誰造成的。

  都是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