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了夏末，天氣有微微轉涼的征兆，即使沒有消暑解渴的綠豆湯也不覺得心浮氣躁，楊月凝坐在房中細數，如今已經重生四個月有余，再過不了多久就會迎來今年最大的一場變故。

  估計著再有一個月左右，扶瑛就會成為京中遠負盛名的女首輔，這封信也離鎮遠大將軍更進一步。

  前世種種慘景依稀在腦海中浮現，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越想越覺得心慌，乾脆叫上平昭趕奔匯豐當鋪。

  如今那邊已經由湘奈兒當家，生意周轉得井井有條，收入頗豐，料理好手中的事情以後，她立刻迎上楊月凝的腳步，款款施禮，“小姐今日怎麽有空到當鋪內查探情況？”

  “隨意看看罷了，你莫要太過緊張，近來生意可好？”楊月凝小心翼翼掩藏好心中惴惴不安的感覺，故作平靜問道。

  “一切如舊，之前那些見不得光的黑帳都已經理清，不少無人認領的贓物收歸庫房中，銀兩也算充裕，請小姐放心。”

  聽到她這樣說，楊月凝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故作不經意般提及此行目的，“這兩日你喬裝打扮一下，盡快趕著時間，將之前留下的贓物盡可能變賣到其他當鋪換成銀兩。”

  湘奈兒不明她的深意，笑眯眯解釋道：“鋪內不缺周轉銀兩，奴婢瞧著那些器物極好，留下來日後可做其他用途。”

  “鋪面銀兩遠遠不夠我預期花銷，你拿到銀兩後，連同鋪面上可以周轉的多余錢財收到一起，眼看即將秋收，不惜一切錢財囤積糧食，越多越好。”

  湘奈兒聞聲眼中滿是不解，小心翼翼問道：“小姐確定要這樣做？”

  這些銀兩加在一起可不是小數目，用這麽大一筆錢去買糧食米面，恐怕三年五載都吃不完，若只是儲存些過冬用的糧食，犯不著動用鋪面所有的錢。

  這個決定稍有閃失就會導致鋪面資金斷裂，到時候再無回天的可能。

  楊月凝堅定點了點頭，沉聲回應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麽，拚著失去這間鋪子，也一定要盡最大努力囤積更多的糧食。”

  “小姐，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但說無妨。”

  湘奈兒深吸一口氣，猶豫著開口道：“您囤積這麽多糧食意欲何為？”

  楊月凝早想過這一點，大批量囤積糧食一定會惹人懷疑，自己總不能向別人解釋重生之事，所以早在出門前已經想好蒙混過關的借口。

  “父親在邊關為國為民，食宿條件都十分艱苦，我想給他送些吃穿用度又怕惹人非議，更何況我身為將軍府嫡女，自然也該為幽州盡一份心力，所以便想著囤積些糧食，入冬時送到邊關大營去，順便探望父親，一舉兩得。”

  湘奈兒聽聞這番話眼底閃過一抹錯愕，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應該怎麽評價自家主子，若說聰明又怎會變賣家產喂飽邊關將士，若說愚蠢就更不會心心念念顧著他們。

  楊月凝也不願解釋太多，話茬點到即止，悶聲提醒道：“總之一定要不惜余力囤積糧食，若沒有地方擱置，就堆放到京郊封家的宅子裡。”

  當初封信將祖宅地契放到她手中，沒想到今時竟然真的派上用場了。

  說到此處她猛然想起什麽，再次叮囑道：“還需準備些常用藥材，你著空送到蘅蕪苑交給林鳶，讓她閑暇時帶著蘅蕪苑中的丫頭們製成常用藥品，至於趕工需付的銀兩，由蘅蕪苑一並承擔，日後蘅蕪苑中的帳目由你打理。”

  “小姐信不過白芷和白術？”湘奈兒微微垂眸。

  她毫不避諱點了點頭，“莫要多心，我並非不信任你的眼光，而是暫時不能徹徹底底相信她們二人，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湘奈兒倒是理解她的苦衷，急忙應了一聲。

  交代好日後一切，楊月凝緊張情緒稍稍緩和一些，走出匯豐當鋪的時候明明是青天白日，天色卻顯得有些暗沉。

  陰雲密布將天空中的光亮遮蔽，卻遲遲不見零星雨點落下，老一輩常說這天氣就如同女孩子的心性一樣，看似沉悶，實際上早憋著一股子情緒，隻待恰巧的時機頃刻宣泄出來，氤氳憋悶久了便是一場大雨。

  再回將軍府的時候，溫安雪剛從老太太院裡出來，迎頭與她撞一個對臉，在暗沉天色的映襯下，二人之間的氣氛更添微妙。

  終是溫安雪心裡記恨著楊月凝向沈宜年通風報信的事情，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情況下率先沉不住氣，引言怪氣開口道：“雪兒見姐姐時常偷溜出府，並未向祖母請示，多少有些不合規矩，日後還是稍加注意比較好。”

  楊月凝斜睨她一眼，毫不客氣冷言嗆聲道：“如今皇上都管不了我去哪兒，連進出皇宮都不用報備，難不成祖母的面子比陛下還大，或者說義妹想接替祖母的位置，掌管府上大小事宜？”

  見她又一次搬出陛下壓製自己，溫安雪恨得暗暗咬牙，潛藏在眼底的怨毒忽明忽暗，語氣卻盈滿委屈，“雪兒也只是好心提醒，姐姐不聽勸說也就罷了，怎還往妹妹身上潑髒水。”

  對上楊月凝戲謔的目光，她稍有些憤恨，再度不情不願開口解釋道：“畢竟市井中人多手雜，不乏有歹人作祟，雪兒這是提醒姐姐多加小心，免得惹上什麽流言蜚語回來，一不小心便失了清白名節。”

  “義妹更要多加小心才是！”

  楊月凝似笑非笑望著她，冷聲提醒道：“腳踏兩條船最容易被人察覺，一面是糧草兵馬充沛的三皇子，一面是有秦貴妃撐腰的四皇子，義妹行為舉止稍有差池，被人查出端倪，那就是掉腦袋的事情，倒是不知你有幾條命可以收場。”

  溫安雪聞聲心中猛然一驚。

  沈宜年暗地裡招兵買馬的事情原本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現如今楊月凝怎麽也知曉此事了，難不成是沈宜年故意走漏風聲，以此討這個賤人的歡心？
  看來向四皇子倒戈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沈宜年早已經不是可以利用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