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赫然擺放著一個造型和雕花都十分精美的金色半邊面具，重點是，這個面具楊月凝見過，並且銘記於心。

  那正是她兩次在忘蝶谷遇險時，救命恩人所帶的面具。

  長久以來，默默在她身邊守護的人，竟然是傅承顏！

  骨節分明的纖細指尖輕輕摩挲著面具上的紋路，她心跳猛然停拍，看著床上男人熟睡的面容，心底最深處漾起一圈小小的漣漪，隨即便是一陣苦澀感覺漫上心頭。

  如今她更覺得自己對不起傅承顏。

  他幾次三番出手幫助她不說，還對自己身邊的平昭和湘姑娘有救命之恩，這筆恩情無論如何也無法還清，好在楓影上午出手逼退一波暗衛，她方才也湊巧攔下幾個刺客，不知能不能抵作兩不相欠。

  想到從此以後與傅承顏再無瓜葛，她心裡愈發苦澀難捱，幾次伸出手想替熟睡中的他撫平眉間褶皺，手臂卻只是停留在半空中遲遲不敢落下。

  最終她沉沉歎息一聲，轉而將手落在他的脈搏上。

  傅承顏脈相微燥，但相對來說還算平穩有力，想來是為宜安的事情心鬱所致，好在問題並不是很嚴重，有空她假借旁人之手送些藥過來服用便可。

  不等她長舒一口氣，床上熟睡的人突然悶哼一聲，似乎夢中也有不悅的事情發生一般。

  她急忙抽手收回袖中，心內暗下判斷，迷藥的效力即將過時，想必不消片刻後傅承顏就會悠悠轉醒，此處不便再多留。

  恰好門外也響起楓影壓低聲音的呼喚，她微微側眸望一眼床榻上熟睡的容顏，皺著眉頭狠心離開房間。

  她剛開門便看到楓影神色凝重的面容，立刻冷聲問道：“出事了？”

  楓影點頭，“小姐，方才捉住的兩個暗衛，在地牢裡面自盡了。”

  “死狀如何？”楊月凝聞聲臉上並未出現太多波瀾，這個消息於她來說即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畢竟她早已經想到那些死士不會輕易接受落入他人之手的事實，只是一時猜不透，沒有舌下劇毒，他們是如何自盡的。

  楓影據實回應道：“回小姐的話，那二人也算鐵骨錚錚的漢子，關押進地牢以後竟然褪去身上衣物做扣，生生將自己勒死在地牢的鐵欄杆上。”

  楊月凝微微垂眸，不難想象他們臨死之前要經歷多大的痛苦，隨即抬眸吩咐道：“那些人生前無家，被人當作行屍走肉差遣，死後總要有一個依附，訂兩副上好的棺材拉到墳崗好生安葬吧。”

  她說完又將目光投向守在房間門口的無影身上，緩步上前後鄭重其事對著他行禮。

  無影自小生長在嚴苛環境中，將規矩體統和主仆尊卑看的異常重要，如今見她這般行徑，不由得大吃一驚，想要伸手去扶起她又怕逾越規矩，五大三粗的男人傻站在原地竟然一動也不敢動。

  她也不拘泥於小節，語氣謙和解釋道：“我見您與氣度地位都與其他守衛不同，武功也在上品，想必定是世子殿下身邊貼身伺候的人，希望您能對今日之事守口如瓶，我不想讓他知道。”

  黑色鐵具下，無影唇角微微抽動，莫名對眼前女子產生一絲好感和信賴，似乎也終於明白為何主子多年以來要拚死保護這樣一位姑娘。

  他想問一句為何，但性格使然一直不願開口，只是依著她的說話緩緩點頭。

  楊月凝暗暗松了一口氣，微微福身後又懇請他多多照拂楓影，這才放心趕回將軍府。

  ……

  梧桐園內，平昭小心翼翼捧著手中錦盒走進院子裡，才剛貼近小石桌就立刻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在桌面上，“小姐，也不知波斯公主又在打什麽主意，您說這次盒子裡面會是什麽？”

  上次連生剝的死貓都裝在裡面了，若說這次裡面放著的是一個人的手腳零碎，她都敢信。

  她話音才剛剛落下，楊月凝已經打算伸手掀開錦盒蓋子。

  落月雙瞳猛然縮緊，急忙從她手中奪下錦盒，急聲叮囑道：“小姐小心，這種危險的事情還是交給奴婢來做比較好，萬一裡面是什麽毒物，傷到小姐如何是好。”

  “放心，這次應該只是普通的小玩意，沒什麽可懼怕的，既然她的手段已經被拆穿，就不會再用同樣的拙劣伎倆了。”

  她望著兩個丫頭一驚一乍的模樣，心間劃過一絲暖流，沒由來歎了一口氣。

  平昭自小跟在她身邊，一直都是天真活潑的性格，但她重生以後，平昭緊蹙眉心的模樣明顯多過笑容，落月本是一個隱匿暗衛，但自從波斯公主進京以後，現身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她們跟著自己根本沒有安穩日子可以過。

  平昭和落月聽聞歎息聲互相對視一眼，臉上愁容更深，忍不住低聲嘟囔道：“小姐最近歎氣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也不知這日子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楊月凝聞聲微微一怔，眼底劃過一道莫名冷光，自己重生後真正要對付的目標不應該是波斯公主，也不該在這件事情上浪費太多時間。

  想到這裡，她悠悠開口道：“事情總歸要做一個了斷，時機也快到了，擇日不如撞日，把錦盒打開看看裡面放了什麽，我們也知曉應該如何應對。”

  “什麽時機？”平昭面上盡是迷茫，靠近落月悄聲嘀咕道，“我怎麽覺著小姐說話愈來愈耐人尋味了。”

  落月急忙抬手肘戳向她的腰際，示意她不要胡言亂語，隨後才依著吩咐打開錦盒，蓋子剛剛掀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順著縫隙洶湧而出。

  兩個丫鬟忍不住齊聲感歎道：“好香的味道，波斯公主為何出手這麽闊綽？”

  楊月凝細嗅院中氣味，神色徒然一凜，還不等她們反應過來，立刻“啪”一聲將錦盒扣住，隨後不由分說猛灌二人幾杯涼茶。

  待一切做完，她鼻翼上已經沁出絲絲細密汗水，坐回石凳上又喝了不少水，適才微微喘息著怒喝道：“這是要逼我與她算總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