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聽到這話，下意識裡也跟著一陣驚慌，全然忘了自己剛剛是怎麽在落霞院中耀武揚威的了。

  她這兩天太著急，只顧著敷衍元妃娘娘那邊，居然把兩位皇子的重要性給忘了。

  先不說三皇子和將軍府取消婚約的事情是否為真，單說沒有婚約的四皇子，他們也惹不起啊。

  她雙手不由自主顫抖著，急忙走到溫安雪面前，急聲開口道：“可如今那些東西都已經賣了，一時三刻我也沒有錢再贖回來，這可如何是好。”

  “祖母，您真真快要讓孫女為難死了。”

  溫安雪又裝模作樣抹了兩把眼淚，委屈巴巴控訴道：“孫女這幾日一直惦記著您的事情，可謂是寢食難安，一直在四處為您周轉銀兩，您可倒好……”

  話不等說完，溫安雪已經抽噎著再無法吐出半個字。

  老夫人聞聲急得直抖手，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支支吾吾回應一聲，“這……”

  楊月凝眉眼微微沉下來，帶著平昭緩步踏進廳堂中。

  還不等她身影被大家注意到，欣喜聲音已經率先響起。

  “祖母，孫女來給您道喜了。”

  老夫人抬眼看到是她，臉上愁容反而更濃。

  眼下跪著一個不好惹的主，門口還站著一個惹不起的小畜生，現在兩端都得罪不起，她只能夾在中間受氣，想想都覺得一陣陣頭痛。

  “難不成祖母還在責怪娘娘為難您？”楊月凝故意擺出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笑意吟吟開口。

  若是旁人見了，一定覺得她們祖孫二人關系十分要好。

  可老夫人聽到這話，臉色卻是一片慘白，急忙堵住她的話音，“混丫頭，我什麽時候責怪抱怨過元妃娘娘，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那祖母看著為何一點也不高興？”她微微偏頭，看著煞是天真。

  老夫人心裡隻覺得堵得慌，又不敢像之前一樣嗆聲，只能憋著一肚子火，悄咪咪斜睨她一眼，順勢反問道：“喜從何來啊？”

  “想必娘娘日後斷不會再為難您了，這還不是天大的喜事？”

  “就算娘娘沒打算拆了這將軍府，我們宅院也快要與四散分離不遠了。”

  “祖母這話怎講？”

  看著楊月凝眼底的關切好奇皆不像是作假，老夫人的戒備心也稍稍放下，隨即用下頜指了指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的溫安雪。

  楊月凝臉上笑意更甚，學著溫安雪平日開口時的模樣，故意陰陽怪氣道：“義妹這是怎麽了，就算要向祖母承認錯誤，也不至於哭的如此惹人心疼，差不多就可以了，畢竟也勉強算是一家人。”

  勉強算是一家人。

  這話聽著尤其刺耳。

  溫安雪哭聲微微一頓。

  然後像模像樣擦拭兩下淚水，這才委屈巴巴開口道：“姐姐誤會了，是祖母變賣了宮中賞賜下來的東西，如今宮裡要興師問罪，妹妹心裡難過，這才忍不住落淚的。”

  “的確是個難事，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楊月凝立刻擺出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輕輕歎息一聲，回眸望著老夫人勸慰道：“祖母不用擔心，想來如今元妃娘娘心情應該不錯，月凝願意為祖母冒險試試，周轉些器物銀兩出來。”

  “當真？！”

  老夫人立刻上前兩步，緊緊握住她的手，臉上激動之情溢於言表，連聲誇讚道：“果然還是月凝最貼心，不愧是我的好孫女啊。”

  “祖母過獎了，月凝能為您分憂，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敢奢望您誇讚呢。”

  兩個人互相熱絡兩句。

  廳堂中的氛圍也越來越和諧。

  如今老太太滿眼都是楊月凝，全然視溫安雪為無物，更不管她哭的有多麽惹人心弦。

  溫安雪冷眼看著這一幕。

  心中漸漸生出一抹怨毒。

  要知道曾經她才是和老太太最親近的人，當年宮裡有什麽好東西，也是可著老太太那邊先挑，為了籠絡這個老東西，穩固自己在將軍府中地位，她也算煞費苦心了。

  結果呢。

  這次老太太把她的體己東西都搬走了，她連一句好話都沒落下。

  楊月凝只是低聲勸說兩句，順便放一聲空話，老太太立馬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似乎忘了曾經楊月凝和她們鬧得有多麽難看。

  她越想越覺得心中窩火，不甘心輕喚了一聲，“祖母……”

  老太太滿臉嫌棄看向她。沒好氣催促道：“你先回去吧，我和月凝還有話要說，至於你那點不值錢的東西，回頭我想辦法拿回來還給你便是，少在我面前礙眼。”

  溫安雪不可置信望著她。

  甚至不敢相信這些話是以往最為疼愛自己的祖母所說的。

  楊月凝靜靜看著這一幕。

  隻覺得相當可笑。

  曾幾何時，她就是如今跪在地上的溫安雪，那種委屈、驚訝、錯愕，還有不甘心，也曾在她的臉上出現過，以至於最後甚至丟了性命。

  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如今溫安雪也能體會到個中滋味了。

  只不過她和溫安雪之間稍有不同，她是在糊塗之中被人算計，最後連死都不明不白，許多謎題直到重生一世依然沒有解開，而溫安雪有今天，全部都是罪有應得。

  她臉上笑意漸涼。

  不露痕跡撫去老夫人握著她胳膊的手，亦步亦趨走到溫安雪面前，施施然把這位“好妹妹”從地上扶起來。

  然後才一字一頓開口道：“此處有我照顧著，義妹還是先回去吧。”

  溫安雪眼底怨毒更濃。

  因為腦袋一直微微低垂著，所以旁人看不出什麽端倪，也正是仗著這一點，所以才敢明目張膽的冷眼剜向楊月凝。

  就連曾經佯裝熱絡的聲音也變得難以維系，“姐姐之前從未照顧過祖母，妹妹怕您照顧的不夠周全，不然還是您去休息吧，畢竟您貴為郡主，乃是千金貴體。”

  她話音中提醒意味太過明顯，就差直接告訴老太太要堤防著楊月凝。

  這一次，不等楊月凝開口。

  老太太聞聲已經開始嫌棄的揮手趕人，“月凝可是我的親孫女，還能害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