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楊月凝並不熟悉秦家姑娘。

  前世此人的確嫁給哥哥為妻，成為了她的嫂嫂。

  但那時她已經嫁給沈宜年，且被豬油蒙了心，滿腦子都是如何拴住沈宜年，在宮中過的有些不盡人意，著實沒心情管這檔子閑事，因此他們成親之日，她隻送了賀禮聊表心意。

  最後直至哥哥去世，她也未曾見過這位嫂子，只知道秦家出事時，哥哥拚死保下新婚妻子，免受家族連累。

  至於夫妻二人在府中是否和睦，已經無法求證。

  雖說哥哥是真心對待秦家女兒的，但楊月凝打心眼裡不喜歡這位陳姑娘的父親。

  朝中並立有左右丞相，左相乃是柳昭音的父親，右相就是這位秦家正主，而且，此人是秦貴妃的親生父親，作為親外公嘔心瀝血扶持四皇子上位，在朝中的勢力也不容小覷。

  單憑秦貴妃與溫安雪蛇鼠一窩這件事，楊月凝就打心眼裡不看好這樁婚事，這種人家教育出來的姑娘，實在讓她不敢恭維。

  但楊潯自小便認識秦姑娘，聽說是在某次權貴家宴上玩到一起的，後來也時常約著見面，秦家明知此事但沒有聲張的意思。

  想來是因為當年秦右相看著楊將軍戰功卓著，想著拉攏過來留待日後從旁協助四皇子，便借此機會定下楊陳兩家的親事，為防止楊家日後改變主意，還特意催促著交換好婚書，只等秦小姐及笄後出嫁。

  所以兩個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馬的玩伴，懵懂之時已經暗生情愫，直到後來楊潯出征，兩個人才鮮少往來，隻互相派人傳個消息，最近兩年，竟是連書信都少了。

  如今秦家突然帶著婚書造訪，顯得太過突然，楊月凝自然懷疑其中出現變故，但想到哥哥還惦記著秦家小姐，終究還是沒把話說的太絕。

  若秦家此番是來說親的，她自然不會與之為敵，甚至還會設法給對方一些好處，但是若發生事與願違的情況，她也不會容別人虧待哥哥。

  “平昭，你去前院聽聽陳左相來府中所謂何事，切記不要打草驚蛇。”

  她對著門口吩咐一聲，才接著忙手邊的事情，故作不經意似的，好奇問道：“哥哥，那位秦家小姐是怎樣的一個人？”

  “婉瑩……”

  楊潯眼底浮現出一抹柔光，剛開口就發現自己失言逾矩，笑眯眯改口道，“秦小姐生得聰明，性子也十分溫柔。”

  說到這裡，他似乎陷入回憶中，眼眸也微微闔上，“小時候見著是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再大些出落的亭亭玉立，說話也溫聲細語，動不動就愛哭鼻子，如今時隔多年，竟想不出能變成什麽模樣了。”

  楊月凝聞聲手邊動作一頓，莫名其妙就把秦姑娘帶入到溫安雪的面貌脾性中，忙皺眉甩開這種想法，以他人之口道聽途說，是最不可取的事情。

  楊潯靜靜說著往事，沒有察覺出她的變化，兄妹二人之間的氣氛還算和諧。

  …

  此時此刻，正堂中人滿為患。

  秦相爺帶著不少人馬家丁過來，都分站在廳堂兩側，老夫人和楊將軍起身相迎，彼此客套著臉都笑僵了，還在打著迂回，眾人思緒明明都在婚書上，但就是不肯步入正題。

  幾人旁邊還站著一個四處刷存在感的溫安雪，這道本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下的身影並未遭到排斥，正因為秦相爺對她和四皇子的事情也有所耳聞。

  直到一壺茶喝得乾乾靜靜，老夫人乏力身子已經有些撐不住了，也顧不得丟人與否，徑直捅破話題，“老身見著相爺一直手握婚書，不知此番前來，是否為結兩家之喜？”

  若真是如此，她倒要高看楊潯一眼，畢竟日後就是相爺的女婿了，她也跟著有面子。

  沒想到秦相爺聽到這話只是朗笑著，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細說起自己家的小女兒，“婉瑩聽說令公子回來，方才還吵著要一同跟過來，只可惜她近年來身子一直孱弱，我這個當爹的實在是舍不得，這才沒讓她一路同行。”

  老夫人更加喜不自勝，笑的臉上褶子都堆積在一起，忙不迭追問道：“那依秦相爺只見，這婚事辦在何時為好？”

  見她一直咄咄追問，秦相爺臉上虛笑有點掛不住，擺擺手道：“如今婉瑩禁不起折騰，此事還是容後再說為好。”

  此一眼，楊將軍已經聽明白是怎麽回事，就連在一旁看熱鬧的溫安雪都聽出其話中含義。

  只有被虛榮衝昏頭腦的老夫人還沒反應過來，諂媚附和道：“不礙事不礙事，秦姑娘若是禁不住大操大辦，我們楊家也不介意一一切從簡，待嫁過來以後再好生調養也不遲，再者說來，我們家孫女月凝一直行醫問藥，定能治好秦小姐的病症。”

  秦相爺越聽。臉色就越發難看，到最後忍不住冷哼一聲，“我家婉瑩乃是嫡女，后宮秦貴妃乃是她的親生姐姐，親事自然要隆重，怎能一切從簡，老夫人這是看不起我的女兒，還是看不起我們右相府？”

  “老身絕無此意。”

  老夫人錯愕看著發怒的秦相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再看看臉色深沉如炭似的楊將軍，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低低呢喃道：“相爺莫不是來……退婚的……”

  “呵。”

  秦相爺再度冷哼一聲，也不再拿腔拿調，徑直起身開口道：“如今楊少爺也到了娶妻年紀，我家婉瑩因身子原因，遲遲無法出閣，恐耽誤了你家少爺，因此只能無奈退婚。”

  這話說的倒是漂亮，仿佛千錯萬錯都是秦家的過失，但語氣卻不盡然，只有濃濃的不屑之音，隨著話音落下的同時，直接將婚書摔在桌上。

  楊將軍也跟著輕歎一聲，早預料到這樣的結局，吩咐著下人去取大少爺的婚書過來，同時開口打著圓場，“秦相爺，你我同為官場中人，結親不成也依然是同僚，日後還需多多相扶。”

  “那是自然，楊將軍是通透之人。”秦相爺也皮笑肉不笑的跟著附和。

  老夫人愣愣呆在原地，心中突然生出另一種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