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潯聞聲不禁苦笑，聲音有些無力，“若是一直惦記著，什麽時候才能真正放下，莫不如就到此為止，也算給自己一個了斷。”

  “哥哥當真能輕易放下？”

  “最終也會是如此結局，早一天看清，豈不是更好，所以放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楊月凝故意放緩腳步，兄妹二人聽著耳邊時不時響起踩過積雪的吱呀聲音，欣賞著冬日裡獨有的蕭條，有意無意開口試探著對方的心思。

  “哥哥，這雙腿不似旁人所說，您還可以重新站起來，若是到時候秦家小姐再回來找您，拿著往日的情分加以要挾……”

  她不用繼續說下去，楊潯已經明白她話中意思，輕輕抬手揉搓著她的發絲，“既然知道此人不可交付，便再無相信的可能，妹妹盡管把心放在肚子裡。”

  “那兄長預備如何安接下來的事情？”

  “治腿，重新站起來，拿回屬於我的一切。”楊潯回應的斬釘截鐵，目光中堅毅如常，還有心情反過來詢問楊月凝今後如何打算。

  她目光堅定不移，輕飄飄回應道：“準備應付哥哥的青梅竹馬，準備應付將軍府內未知的危險，還有……”

  聲音一頓，周身散發出的寒涼與冬日的凜風融為一體，“要討回哥哥這雙腿！”

  兄妹二人說話間已經回到將軍府。

  如今為了兄長，她只能暫且回到將軍府中居住，有很長一段時日無法與傅承顏見面，沒想到才過幾日，傅承顏老毛病又犯了，堂而皇之翻進楊月凝所住的偏房之中。

  兩個人正商議著調查之事，心思縝密的楊潯已經察覺出端倪，雖說雙腿如今不便使用，但腦子還靈光，稍用小計就把他們堵在房間中，場面一度尷尬。

  面對著要把自家妹妹拐走的浪蕩子，楊潯自然沒什麽好臉色，好在只是態度稍差一些，還不至於惡言相向。

  楊月凝在中間撮合許久，加上平昭總在楊潯耳邊絮叨著世子殿下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對小姐好，楊潯的臭臉才算緩和一些。

  朝堂眾人都以為楊潯雙腿受傷只是一場意外，最終以陛下厚賞了結此事，只是私下裡對楊月凝保證過，日後一定會給楊潯安排位高權重的差事，以保證不讓保家衛國的忠勇之士寒心。

  楊月凝並不在意這個保證，因為在傅承顏和一眾貼心之人的幫襯下，無數珍奇好藥流水般往將軍府送，都一一用在楊潯的身上。

  內補外敷雙管齊下，楊潯的身子竟比當初征戰沙場時更加堅實，腿傷也恢復的極快，在外人看來他依舊是病怏怏的殘廢模樣，實際上眼下已經可以撐起身子站穩，只是還需要借助外力支撐。

  至於秦相府那邊，自退婚之後一直十分安靜，哪怕她動手打了秦婉瑩，對方也權當不知，似乎不打算計較這件事情，不知道對方在憋著什麽壞水，楊月凝驚訝之余也留了一個心眼。

  轉眼天色越來越冷，楊潯撐著拐杖，在牆根下來回走動，以保證自己摔倒時有一個倚靠，楊月凝則是跟傅承顏一起在院子裡配藥，一雙小手凍得通紅，時不時在藥爐旁暖著。

  楓影走進院子，見到這副場景也不覺得稀奇，明顯已經習以為常，畢恭畢敬喚了一聲小姐。

  楊月凝抬眸，順勢擦了擦沾滿藥渣的手，引著楓影在火爐旁取暖，“怎麽費了這麽多時間，我還以為這事要成為一個無頭懸案呢。”

  “山崖下人煙不多，一家一家排查良久，多費了些時間，請小姐責罰。”

  “如今正冷，讓你出去辦事已經足夠辛苦，更何況還給我帶回來好消息了，談什麽責罰之言，若要責罰，也是罰我這個做小姐的不知道心疼人。”

  聽到她這樣說，楓影抿唇，似是在忍者淺笑，說及正事還是一副畢恭畢敬的嚴肅樣子，開口匯報道：“正如小姐所料，當時負責修繕車駕的老劉還活著，且就住在山腳下，當時隨著跌落山崖不過是引人耳目的行徑。”

  楊月凝眯起眸子，“結果如何？那老劉可曾招認什麽？”

  “說是離開邊境大營時，有人給了他一筆銀子，讓他在大少爺所乘坐的車駕上動手腳，老劉覺得那人面熟，應該是三皇子身邊的隨侍。”

  沈宜年的人？
  楊月凝狐疑看向傅承顏，“沈宜年有多種方式可以陷害哥哥，最為妥當的辦法就是讓哥哥神不知鬼不覺死在戰亂中，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偏偏做出這種引人懷疑的事情？”

  傅承顏沉吟片刻，眼底神色莫測如晦，像是故意賣一個關子，望著楓影繼續打探道：“除此之外，還查到什麽重要的線索了？”

  “奴婢在山腳下找到了大少爺出事時所乘坐的車駕，若沒有那輛車駕，也無法追到老劉藏身的位置，但並未發現有什麽怪異之處，除此之外暫時沒有查到其他線索。”

  “如此說來……”傅承顏回望楊月凝，“小月亮有沒有覺得此事發生的太過湊巧，仿佛有人丟著誘餌，一步一步安排著我們找到老劉。”

  楊月凝聞聲猛然反應過來什麽，瞳孔猛地縮緊，拍桌起身道：“老劉也是對方計劃中的一部分，現在恐怕已經危在旦夕，楓影，你立刻沿路趕去救人，千萬要留下活口！”

  正如傅承顏所說，這一切都進行的太過順利，楓影順著跌落山崖的車駕找到老劉，老劉就像故意在村莊裡等著似的，隻為向楓影傳遞一個消息。

  告訴所有人，是沈宜年想害楊潯！
  如今老劉的使命已經完成，活著只會走漏風聲，幕後之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封鎖這最後一道消息。

  只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想到這裡，楊月凝立刻拉著傅承顏動身，滿眼皆是興致勃勃，“我們也去看看，究竟是什麽人擺了這麽大一盤棋。”

  “我也正有此意。”傅承顏細心為她披好遮風的大麾，聲音戲謔道：“本來此事只有老劉一條線索，如今這麽一鬧，反倒多留下些把柄。”

  究竟是有人想借刀殺人，還是沈宜年自導自演洗清嫌疑，答案很快就能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