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

  楊月凝心中明白林鳶想說白術和劉姑娘的事情，又怕自己還被蒙在鼓裡，突兀聽到這個消息很容易無法接受，所以才小心翼翼試探著。

  她立刻點了點頭，把方才在前院經歷的一切都如實相告。

  林鳶聽完之後也只是長長歎息一聲，然後又開始擺弄著手邊的藥材，斷斷續續添加到爐子裡以後，開始進行新的批注和紀錄。

  她看到這一幕莫名覺得有點心酸。

  眼前少女數月之前還是活蹦亂跳的模樣，會跑到將軍府通風報信，會勇敢衝上前替她擋住攻擊，為何眨眼之間就熬成了油盡燈枯的樣子。

  “你早就知道白術對外勾結的事情，為何一直不願派人告訴我。”

  “小姐瞧我如今這副模樣，還能成什麽事，半年前白術將劉姑娘引進蘅蕪苑，然後以尋藥為由將白芷支到北洲國去，憑著一身武功親手把蘅蕪苑變成一家獨大的局面，我也不得再踏出後堂半步。”

  回憶起往事，林鳶神色有些痛苦。

  她早就發現白術身份蹊蹺，但那時白芷已經離開，無人能幫襯著她，她又不會武功，幾次設計脫困不成，最後被白術強製禁足於後堂之中，整日憂思忡忡、鬱鬱寡歡，最後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甚至絕望過，認為如今的蘅蕪苑對楊月凝來說沒有任何價值，是一間早就被放棄的荒廢鋪面。

  這種想法整日縈繞於心，不知不覺間耗乾她所有的精神氣，到最後乾脆放棄，靠著研究藥妝分散心神度日。

  沒想到竟然還有再見到岩楊月凝那一天。

  只可惜這些話她說說的避重就輕，楊月凝到最後也不知道她曾經歷過怎樣暗無天日的生活。

  楊月凝略微沉吟。

  “林鳶，你了解白芷嗎？那是一個怎樣的人？”

  “依奴婢觀察之見，白芷姑娘為人正直爽快，辦事也一絲不苟，是一個可以重用的人，但許久未見不知道有沒有生出旁的變故，小姐若是想繼續用此人，恐怕還要再觀察一下。”

  林鳶的身子雖然虛耗了，但腦袋還是那麽靈光，又告訴她三言兩語，將最近半年蘅蕪苑中的發展，和自己心中想法裁斷說的頭頭是道。

  這樣一來，倒是讓楊月凝省心不少。

  “之前是我疏忽，也不知道白芷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最近這段日子你留在前廳幫我照看一陣子吧。”

  “小姐，奴婢的身子支撐不了太久，而且也僅僅只是略同藥理而已，對經營之道一竅不通，恐會辜負您的囑托，實在不行讓湘姑娘回來主持大局吧。”林鳶有些猶豫。

  “斷則幾個時辰，長則兩三日，若是超過這個時辰，我自會找人過來頂替你。”

  “小姐的意思是……？”

  蘅蕪苑又要易主了？

  楊月凝看著她的模樣，就知道她想歪了，立刻緩聲解釋道：“放心，我會盡快將白術送回來，絕不會讓你累著乏著、上了身子。”

  她臉上多出些許不解，“您明明知道白術是別人的細作，為何還要……”

  “放心，我既有本事留下她，就有能耐把她變成我的人，日後你隻管安心待在蘅蕪苑中。”

  楊月凝正說著，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事情，再度叮囑道：“這間屋子我明日會派人過來封了，為你挑選一個更適合養病的房間，回頭送來的東西也會有人按時盯著你服用，切不可再任性妄為了。”

  “您不必如此，這屋子奴婢住的很習慣，而且平日做什麽也很順手，實在不想把日子過得太繁瑣，對眼下的生活十分滿意。”

  “不行。”

  這一次楊月凝聲音不容置疑，拍了拍她的手背，堅定開口道：“你必須先養好身子，才有精力幫我照管著鋪面，研究出更好的藥妝，我覺得你也不願眼睜睜看著這間鋪面毀了吧。”

  楊月凝這句話算是說到她心坎裡面了。

  蘅蕪苑中也有她的一份心血。

  人來人往，日複一日，只有她從未挪動過，把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都投入到這間鋪面裡了。

  見她微微垂眸不語，楊月凝立刻補充道：“當初蘅蕪苑開設時，你就一直在這裡守著，想來一定比我更加看中蘅蕪苑，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這一次她遲緩點了點頭，隨即熄滅了藥爐下的火苗，隨著楊月凝一道走出後堂。

  再次見到久違的熱鬧和陽光，她微微眯起眼眸，臉上恢復些氣色。

  店裡一切如舊。

  原本重新忙碌起來的小丫頭們見到兩個人一同從後堂走出來，忍不住交頭接耳，畢竟這裡有一部分人是新來數月的，根本沒見過林鳶，面對突然冒出來的人都有些好奇。

  誰都沒想到，蘅蕪苑的後堂中居然藏著這樣一位弱柳扶風的漂亮姑娘。

  楊月凝清了清嗓子，將林鳶拽到自己身邊，神色嚴凜望著眾人，一字一頓道：“從前我玩忽職守，讓各位受盡委屈，回去後定會痛定思痛，想方設法補償大家。”

  隨著聲音緩緩響起，店裡面的小丫頭們步調一致跪在地上。

  “從此刻起，店內各種事務暫且交由林鳶姑娘打理，她並不算店中掌櫃，而是同我身份一樣的存在，所以只要求大家好生照顧她，若是被我發現有人以下犯上，我就不會像今日這麽好說話了。”

  隨著她話音落下，店內氣氛陰沉幾分。

  剛好她要的就是找哥哥效果。

  “我會將白術掌櫃帶回去好生管教，保證她重回蘅蕪苑後，再不會發生此前那種折辱打罵之事，到時大家若是依然無法接受，可以向蘅蕪苑請辭，蘅蕪苑也會給大家相應的補償，一來是感謝大家辛苦付出，二來是希望可以彌補大家之前所受的傷害。”

  “多謝郡主。”

  姑娘們依舊是誠惶誠恐的神色，就連一齊發出來的聲音都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惹怒了誰再次挨打。

  楊月凝看著眼前一幕更是痛心疾首，安頓好一切後拉上平昭，直直往車架旁邊走，“蘅蕪苑之事，我絕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