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微微一怔。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楊月凝。

  楊月凝只是吸了吸鼻子，學著幾分溫安雪的模樣，故意擺出一副嬌柔做作的樣子，抽噎著開口，“孫女為了您的事情，生生磨蹭了娘娘兩個時辰，最後娘娘才終於松口。”

  老夫人懶得管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甚至直接忽略她的語氣和表情，連一句冠冕堂皇的安慰都沒有，徑直催促著，“丫頭，你這誠心是吊著祖母的胃口呢，娘娘說了什麽，你倒是快些告訴我啊。”

  “娘娘說她可以幫您，順便想了一個好法子，讓月凝帶回來一封書信，親自轉交到您的手中，月凝片刻也不敢耽擱，急忙過來了。”

  她說完，輕輕拭去本就不存在的眼淚。

  從懷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書信，交到老夫人手中。

  老夫人臉上表情立刻轉怒為喜。

  直到看完上面的內容，臉色倏然難看到極點，周身止不住的顫抖著，低聲呢喃道：“這……這件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啊……還需你父親回來才能拿一個主意……”

  隨著話音落下，紙張從她指縫中悄然滑落到地上。

  楊月凝不疾不徐撿起信件，裝模作樣的看了兩眼。

  上面是她和元妃娘娘早就串通好的內容。

  老夫人只是想要錢贖回之前溫安雪的體己東西而已，當然可以，元妃娘娘也應允，願意出這筆錢，只不過需要她交出將軍府的房契地契來換。

  這筆銀子就算是元妃娘娘暫時借的，等日後老夫人有銀兩的時候，這筆錢要連本帶利還回到宮中，元妃娘娘才會將房契地契如數歸還。

  可這麽大一筆銀子，單憑楊將軍那點俸祿，是斷然不可能贖回來的。

  如此一來，就等於這房子這地都要拱手讓給元妃娘娘。

  她不敢做主。

  乃是因為這將軍府是先帝賞賜下來的宅院，現如今的陛下念在楊家祖祖輩輩立功，所以才容許他們一直住著，並沒有另換府邸。

  說白了，這房產是公家借給他們的，他們只有居住的權力，不能隨意變賣。

  然而，楊月凝拿捏的就是這一點，只要房契地契捏在她的手裡，老太太就是給房頂捅出來一個窟窿，她也有辦法讓對方乖乖就范，借此把老太太和溫安雪日後對將軍府的影響降到最低。

  她靜靜瞧著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禁溫聲勸說道：“祖母，此事萬萬不可讓父親知道。”

  “可是……”

  “您想一想，像父親那樣剛正不阿的人，若是知道您的所作所為，會如何處理？”

  “不會的。”老夫人緊緊攥住她的胳膊，顯然有些手忙腳亂，連聲自我安慰道：“你父親一向孝順，絕對不可能做出大義滅親的事情，他一定會想辦法幫我弄到這些錢。”

  “祖母，若是此事與娘親有關，父親還會如此孝順您嗎？”

  聽到她的連聲質問。

  老夫人心中有些沒底。

  正如楊月凝所說，凡是只要和江詩羽沾邊，楊將軍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當年楊將軍正值年輕氣盛，也依舊孝順老夫人，直至江詩羽出現，一向聽話的兒子居然開始忤逆母親，到最後實在擰不過老太太一哭二鬧三上吊，竟然直接帶著江詩羽遠走高飛了。

  她也是查了很久，才知道江詩羽被安排在別院中。

  後來她好不容易把江詩羽趕走，依然沒有緩和與楊將軍指尖的關系，反而演變的越來越梳理，直至江詩羽去世，衙門母子二人的關系才稍稍緩和一些。

  現在想來，她依然覺得後怕。

  楊月凝正是看出這一點，才繼續循循善誘道：“父親的本事就算再大，也沒有辦法自一次性拿出這麽多銀兩，再者說來，父親忠孝仁義，為國盡忠，更不會同意您用陛下賞賜的房契地契解決眼下困境。”

  “月凝，若是你父親知道我偷偷抵押房契地契給元妃娘娘，事情依然沒有辦法收場，到時候說不定會變得更糟糕。”

  楊月凝故意寬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到時候木已成舟，父親就算真的發怒，也只是暫時的，總不能闖到后宮裡找娘娘要回房契地契吧，您放心，事情絕對不會鬧得太難看，這其中還有孫女幫您勸和著呢，您想想，等您銀子夠了，這房契地契自然也就回來了。”

  老夫人依舊有些猶豫。

  並不是不想拿出房契地契，而是不敢。

  “祖母，再猶豫可就真來不及了，到時候您想抵押的事情被公之於眾，您就連這最後一條路都走不通了，祖母還是三思為好。”

  楊月凝乾脆欲擒故縱，福了福身子準備離開小廳堂。

  老夫人咬了咬牙。

  立刻起身攔住她的腳步，“月凝丫頭，等一下！”

  “祖母可是想好了？”

  對方堅定點了點頭，對著身後的孫婆低低耳語兩聲。

  孫婆出去，再折返回來的時候，從袖袋中拿出兩個折子交到老夫人手中。

  她想了又想，最後打定主意直接塞進楊月凝懷裡，急聲開口道：“元妃娘娘有沒有說過，什麽時候可以把銀子送過來？”

  楊月凝看了一眼手中的契據，眼底映出一抹滿意神色，隨即望著老夫人笑意吟吟回應道：“祖母放心，孫女已經安排好了，如今宮中的樊嬤嬤正在外面候著，順便依著娘娘吩咐，帶回來不少的銀子，您隻管差人去搬回來便是。”

  她說完率先一步走出將軍府。

  果不其然，樊嬤嬤正在門口候著，見到她以後畢恭畢敬福了福身子，“郡主，您的事情可曾辦好了？”

  “嬤嬤放心，一切都十分順利。”

  她說完，直接將契據交代樊嬤嬤手中，“嬤嬤，勞煩您將此物轉交給娘娘，提醒她務必替月凝收好，若是娘娘願意，直接交給陛下也可以，這本就是宮中的東西，依著二位主子的意思處理就行。”

  樊嬤嬤低低輕笑，緩聲解釋道：“郡主放心，這是您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娘娘拚了命也會護下來，在娘娘眼中，沒有皇宮之中的東西，只要經過她的手，便都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