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府中楊月凝一夜好夢，第二日醒來安然自得喝著碗中米粥，似是想到什麽，抬眼看向楓影問道：“昨夜那碗白粥送過去了？”

  楓影點了點頭，“三小姐見到以後神色驟變，夢魘了整整一夜，今早奴婢離開的時候，見她神色十分憔悴，眼底一片烏黑，想來應該是做賊心虛了。”

  “首輔大人呢？如今有何動向？”

  “落月依著大人吩咐，昨夜已經把首輔大人帶至將軍府中，如今府中上下已經被封鎖，處處都是衙役兵丁把守，看著情況，首輔大人應該已經替小姐坐實了您葬身火海的消息。”

  對話之間，楊月凝手中的白粥已經喝完，放下空碗優雅擦拭著唇角，嬌俏面容上盡是滿意神色，“還遠遠不夠，要為她們添點柴火才是。”

  她示意平昭將昨晚夜宴上所佩戴的飾物拿出來，用指腹輕輕摩挲兩下，然後才交到楓影手中，“去廚下灶台弄些灰燼和鍋底黑，佯裝成火場撿出來的樣子，交給首輔大人，就說是找到的遺物。”

  “小姐，這樣怕是不吉利。”楓影有些猶豫。

  她啞然失笑，心中暗道死過一次的人，又怎麽會害怕吉利與否呢。

  “只要對世間之物心存敬意，自然會得到庇護，自然不需要在意這些虛話，你且照辦就是。”她將飾物交到楓影手中，還不忘提醒一句，“此物十分重要，動作輕緩小心一些，別給我弄壞了。”

  “小姐如此寶貝，莫不是什麽重要之人送的……”楓影面色依然嚴肅，但明顯有打趣楊月凝的意思。

  她唇角輕抽一下，無奈應聲道：“你這丫頭何時學了平昭落月的性子，想著我也是一個嚴肅之人，怎麽身邊丫頭各個都如此俏皮。”

  “許是因為您平日時常冷著臉，大家都想著能逗您開心，故而如此。”楓影福了福身子，轉身離開房間。

  …

  轉眼又是幾天，她在世子府安安穩穩過了不少日子，整日豐衣足食，還有傅承顏隨著打趣鬥嘴，生活十分愜意的同時，也不忘時不時派人到將軍府中找點麻煩。

  扶瑛下令封鎖消息，城中百姓什麽都不知道，楊月凝消息卻十分靈通，整日就靠著將軍府中發生的趣事於傅承顏插科打諢。

  如今兩個人相對而坐，郎才女貌悠然於庭院中，一個飲茶一個嗑瓜子，像是老夫老妻一樣閑話家常。

  “昨夜將軍府中又鬧的雞飛狗跳，這次是楓影做的，還是落月做的？”傅承顏順手也為她續上一杯熱茶，見著她俏皮模樣，眼底盡是笑意。

  如今她一身颯爽常服更便於活動，加上跟傅承顏在一起混久了，舉止也有不拘小節之意，正悠哉悠哉仰在搖椅上曬太陽，口中還吧嗒吧嗒磕著瓜子。

  這幾天察覺到自己的變化，她終於明白，為何每個到她身邊的暗衛，性子都漸漸變得十分歡脫，大抵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楊月凝吐掉口中的瓜子皮，笑眯眯道：“這種事一個人去做多沒意思，昨夜楓影落月都回將軍府了，一個在梧桐園，一個去了楊惜月院子裡。”

  “要不是身邊沒個人陪著，我連平昭都一同派過去，讓溫安雪的院子也熱鬧熱鬧。”她說著，又看向平昭，“椅子都不晃了，再替我搖幾下。”

  “你倒是輕松自在，楊惜月現在還被那兩個丫頭嚇到病著呢，無名傳信回來，說楊惜月已經三天沒有下床走動，夜夜夢魘著怪叫，再這麽折騰日子，非要精神失常不可。”

  楊月凝聞聲，嗑瓜子的動作猛然僵住，

  像是想到什麽一般，她目光直直盯著傅承顏，一字一頓問道：“傅承顏，我居然要將一個好端端的姑娘逼成瘋子，還攪得自己家中不得安寧，你會不會覺得我手段歹毒，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不會。”

  傅承顏眼底暖光微微流轉，目光掠過她的眉眼，聲音輕緩而舒心，“只能說她們多行不義必自斃罷了，若你性格不諳世事，今日被逼瘋的人就是你。”

  楊月凝眉眼間的陰鬱漸漸舒展，似是因為這番話稍稍開解了她的心結。

  “換句話來說，就算你對此無動於衷，小爺也不會輕易放過她們，更何況與她們想要殺你的手段想必，你只不過是略施小戒而已。”

  他唇角揚起一抹爽朗笑容，聲音一頓，望著楊月凝饒有興致道：“或許可以說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楊月凝聽見他的揶揄，忍不住嬌俏瞪了他一眼，但並沒有否認這句話，臉上陰鬱神色也明顯有散去之相，悠悠回應道：“想來如今火候已經差不多了，該回去解決這件事情了。”

  傅承顏眸子猛然閃爍兩下，不著邊際問道：“住夠了？”

  她徑直搖頭，“楊惜月若是真的瘋了，無法像父親交代，玩鬧也要有個限度，給些教訓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應該交給律例處理，而不是我動用私刑，如此也算仁至義盡。”

  傅承顏聽她又一次提起楊將軍，突然響起團圓節那夜她低低呢喃的那句話。

  楊惜月畢竟是將軍府唯一的血脈——

  他微微眯起眼睛，掩藏住一閃而過的冷光，面上依舊如故，擺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繼續揶揄道：“看來的確是住夠了，已經想著跑路了。”

  楊月凝在同他聊正經事，但他隻想著揶揄吐槽，不禁無語扁了扁嘴巴，“就算此事完美解決，梧桐園也已經不複存在，哪怕修葺也要費上許多時日，旁的宅子我又不喜歡……”

  她的意思十分明顯。

  傅承顏只是笑眯眯瞧著她，也沒有接話。

  她適才開口道：“我瞧著隔壁的宅子就不錯，不如讓我借住一段時間，待我找到合適的住處，再將那宅子還給你如何？”

  這個結果與傅承顏所想幾乎無異，但還是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連連擺手，“那宅子小爺花了不少銀子，如今你想搶佔，我又不能見你流離失所，只能忍痛割愛了。”

  話音落下，楊月凝低低輕笑兩聲，而後望著平昭道：“如今住處已經有著落了，去通知首輔大人準備收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