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典鑾駕一路行至將軍府，楊月凝回到院內已經有一段時間，腦海中還會時不時閃過勞工們被打的場景，心亂如麻之際，沒心沒肺的平昭推門進來，儼然一副興衝衝的樣子。

  “小姐，您瞧瞧。”她將手中捧著的錦盒遞到自家小姐面前。

  楊月凝側眸，親手打開錦盒，裡面放著一支成色極佳的素簪，由能工巧匠精心雕刻成栩栩如生的雛菊形狀，片片細小花瓣紋路依稀可見。

  通體乃是水頭十足的純紫玉打造，正配她頭上那支傅承顏所贈的流蘇蝴蝶釵。

  莫說幽州，就是列國加在一起，也難尋一塊水頭如此之正的紫色純玉，在陽光下不含有一絲雜質和裂紋，唯有花芯一點透白，一看便知乃天然生成。

  不知是誰有這麽好的妙思巧手，能打造出此物。

  在紫玉素釵下方，放著專屬於楊月凝的縣主令牌，隨著這支釵一同被送回來。

  “這是……”

  “近來宮中的芷蘭忙碌不停，依著小姐吩咐將東西送至城外封宅，清點入庫時發現此物與小姐十分般配，便差人給奴婢送來，留著做小姐貼身佩戴。”

  平昭一面說著，一面將素簪綰在她的發髻上，不自覺眼前一亮，“主子帶著果然合適，不同於別家小姐那種嬌柔做作，看著十分養眼。”

  楊月凝倒不在意這個，留心她聲音中另一句話，適才開口問道：“你方才說芷蘭已經將東西都運出宮了？”

  “豈止！”平昭驚歎，“小姐慧眼識人，芷蘭姑娘的確是理家的人才，不僅動作飛快將東西偷偷挪到宮外去了，而且已經悉數清點完畢，如今正在整頓泰合宮內剩余的東西，想必近兩日就能全部完成了。”

  “如此甚好，不如回宮看看，想必樊嬤嬤也將新人帶到泰合宮了。”楊月凝說話間已經起身，眉眼間盡是符合少女年紀的俏皮狡黠，看著又與少女的可愛有些差異。

  平昭看著小姐這般模樣，便知她不知又在打什麽鬼主意，想必回泰合宮是假，另有目的才是真。

  …

  果不其然，盛典鑾駕一路暢通無阻在宮內直行，最終停在元妃娘娘的清馨宮門口。

  樊嬤嬤剛去泰合宮送東西回來，恰好在門口遇著她，順勢行禮，“小主子，您怎麽不去泰合宮看看？”

  “一切有您，月凝放心。”她腳步未曾停頓，徑直進入清馨宮的院中，隨口問道：“我來為元妃娘娘診一方平安脈。”

  說話間，她微微偏頭，壓低聲音問道：“嬤嬤，陛下今日來過嗎？”

  “陛下一般在正殿批閱過奏折以後才會過來，依著時辰，想必已經往咱們這邊趕來了。”樊嬤嬤瞧瞧日頭，應聲回了一句。

  楊月凝滿意點了點頭，眼底狡黠更濃，很快便來到元妃娘娘小憩的院子中。

  元妃娘娘儼然已經氣色大好，又恢復到之前的慵懶模樣，指尖正撚著褪過皮的葡萄往嘴裡送，見著她過來，染著藕色蔻丹的指尖微微勾起。

  “還是月凝丫頭知道惦記著我，整日過來瞧著。”元妃娘娘說著，還不等她落座，已經將盛著葡萄的盤子推到她面前，“快嘗嘗老東西新送來的葡萄，如今正是應季，甜著呢。”

  娘娘口中的“老東西”自然是指陛下，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娘娘敢這樣稱呼一朝天子。

  當然，還有另一個膽大妄為之人，那就是她的母親。

  之前在宜安時曾聽人提起過，母親向來無拘無束，在宜安皇宮的時候，也是直呼宜安皇帝尊名，絲毫沒把禮數尊卑放在眼裡。

  這兩位婦人能在宮中安然無恙，也是兩段奇跡。

  楊月凝想到此處啞然失笑，順勢往嘴裡添了一顆葡萄，一股子沁人心脾的甜意在唇齒間彌漫開，惹得她眼睛笑成一輪彎月。

  元妃娘娘說著，目光停在她的發髻上，忍不住咂咂嘴，“這支紫玉素簪的確適合你，當初老東西送來的時候，我便想著留給你，沒想到你宮裡的丫頭倒是聰明，不等我開口，已經把東西送到你手裡了。”

  楊月凝聞聲，抬手摸了摸那支簪子，適才回應道：“此物也是方才剛剛送到月凝手中的，月凝收著後，立馬就到宮中來探望馨姨了，也就只有您天天惦記著月凝，淨想著留些寶貝給我。”

  元妃娘娘瞧著她，依舊是那副慵懶的模樣，低低嗤笑著，“我瞧著丫頭油嘴滑舌，怎麽看都不像專程來探望我的，另有目的還差不多。”

  “什麽事都瞞不住馨姨，馨姨還要取笑月凝。”她吐了吐舌頭，平日裡算計慣了，難得露出撒嬌的一面。

  兩個人正說著，門外已經傳來小宮女通稟的聲音，“娘娘，陛下已經走到門口了。”

  小宮女說著又看了看楊月凝，似乎不知道是否應該放陛下進來，元妃娘娘揮揮手並未多言，小宮女意會，適才乖巧退了出去。

  “娘娘，您想不想出宮走走。”楊月凝眼中閃爍著光芒，悄咪咪道：“月凝過幾日要設法將陛下誆騙出宮，您若想出去瞧瞧，月凝捎上您一程如何？”

  元妃娘娘聞聲立刻支起身子，臉上映出一抹欣喜，“若是當真，我定要好好賞賜你一番。”

  “月凝何時誆騙過您。”

  兩個人相視一笑。

  沈泓走進院中的時候，楊月凝正凝眉為元妃娘娘診脈，瞧著臉色有些陰沉，似乎脈相不太盡如人意。

  他信得過楊月凝的醫術，也知道她斷然不會坑害元妃，接收到這種詔示著危險的信號，立刻疾步上前，沉聲問道：“可是元馨的病情有反覆之象？”

  楊月凝思緒一直沉浸在診脈中，並未理會他的話音，肉眼可見臉色愈來愈難看，直至收回指尖，才低低應聲，“臣女參見陛下。”

  沈泓急忙拂袖坐在一旁，“如今還計較那些虛禮做什麽，快快有話直說。”

  “回陛下，元妃娘娘脈象發沉，想必是心內氣鬱所致，且臉色也不太好看，病情雖未反反覆複，但長此以往必定衍生出旁的心病。”楊月凝聲音陰沉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