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點了點頭，示意刺客繼續說下去。

  “此次到雇傭殿下單的人，乃是一位臨陽的富家少爺，許是第一次雇凶沒有什麽經驗，所以並未掩人耳目，而是親自過來簽訂合約的，隱約看到姓傅。”

  傅——

  楊月凝心內了然。

  太子手中有大把死士可用，犯不上費盡心思找民間殺手致她於死地，準確來說是根本看不上這些殺手的功夫。

  臨陽姓傅的富家少爺，除了傅承顏以外，就只剩下傅豐毅了。

  可她上次在這裡遭遇刺殺時，還不認識傅豐毅，難不成根本不是同一批人想要殺她？！

  楊月凝想到此處上前兩步，目光灼灼瞪著刺客，冷聲逼問道：“你可認識我？”

  “認識。”刺客不情不願低低回應一聲，“雇傭殿少有失手的任務，更少有兩位雇主刺殺同一人的事情發生，因此你的名字在雇傭殿十分出名。”

  楊月凝有些無語，這和吐槽她結怨頗多有什麽區別？！

  她壓下這個想打，再度冷聲質問道：“我且問你，可知上次刺殺我的人是誰？”

  “不知。”對方回應的言簡意賅。

  她清了清嗓子，轉頭望向青稞，“師父，您那個豬圈……”

  刺客狠歹歹瞪著她，下意識開口道：“我說！！！”

  她這才滿意，笑眯眯望著對方。

  “上次的雇主是一位京都人士，因為喬裝打扮過，所以看不出是誰，隻隱約聽說過是一個權利很大的小姐，當時還專程給雇傭殿送來一批官用箭矢，隻為順利取你性命。”

  楊月凝沉吟，倒沒有猜出來上次雇傭殺手的人究竟是誰。

  雖然她結怨不少，但諸位官家女子素來與她無怨無仇，唯一值得懷疑的就是溫安雪和宮內的秦貴妃，但是這兩個人都接觸不到官用箭矢。

  一時之間，這件事情成了無頭懸案。

  青稞見她抿唇不語，便知道沒什麽要問的了，旋即面對刺客說道：“如今雇傭殿不會再用你，你說出這些秘密，等於同我們有恩，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自我了斷，第二，我收你為徒弟，隨我浪跡天涯。”

  刺客似是沒有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境遇，怔怔片刻，臉上出現一抹苦笑，“若我早些遇到您該有多好，如今我既是雇傭殿的人，就要守雇傭殿的規矩，也要對得起死去的兄弟，任務失敗，我豈能苟活！”

  這個答案倒是讓眾人有些詫異。

  青稞沉沉歎了一口氣，從背後的劍鞘中抽出閃亮晃眼的長劍，“老身敬你是一條漢子，這把劍乃是我貼身寶貝，如今讓它送你上路可好？”

  “多謝老先生。”

  刺客畢恭畢敬接過寶劍，看上去十分莊重，隨即用劍刃果決抹向自己的脖頸，悶哼一聲躺在地上。

  見此情景，周遭氣氛有些沉悶，眾人心情都不是很好，最終還是楊月凝率先開口，“無名，你和落月找個地方，將他好生厚葬吧。”

  “師父，既然月凝已經回來了，您便再無去宜安的必要，不如隨著月凝重回將軍府，將沒有學完的武功重新拾起，如何？”她聲音聽著有些沉悶。

  經此一事，青稞臉上再不見笑容，只是悶悶搖了搖頭，“為師呆的無趣了，想出去走走，過些時日便會回來，你且在府中等著就好。”

  她不再多留，微微垂下的眼眸藏住現下所有的情緒。

  …

  入夜，一行眾人順利趕到淮順城內的小客棧，不同於上次城郊的小店，這次留宿城內，周遭顯得熱絡許多，加上平昭和傅承顏不住逗楊月凝開心，她臉上終於映出些許笑容。

  小客棧的雅間內，菜肴剛剛擺齊，外面時不時響起喝酒劃拳的聲音。

  楊月凝似是想到什麽，目光投向落月，又看了看落月身側的無名，目光不住遊移著，看得兩個人陣陣頭皮發麻。

  “小姐，您一直瞧著奴婢做什麽。”落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這才收回目光，笑眯眯瞧著落月道：“突然想起下午遇到的那場刺殺，雖然你和無名見面不多，但看上去配合的十分默契，真真叫人意外。”

  “小姐！”落月無奈嬌嗔一聲。

  無名臉上扣著鐵面具，看不出如今的神色和表情，周身氣度仍然透著平和的冷意，但落月卻是實打實的紅了雙頰。

  楊月凝擺擺手，不再打趣她，乾脆換一個人選，又看向無名，“話說，你一直就帶著這個面具嗎？專程打造的？從什麽年紀開始戴著的？”

  無名並未開口，只是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她的話，但更像是一種敷衍。

  她自覺無趣，扁了扁嘴巴，只能等傅承顏給自己一個答案。

  “按理來說，無名算是與沉玉同出一脈，都是宜安皇宮培養出來的影衛，只不過他比沉玉更勝一籌，在訓練營的地位也更高一些，自八歲開始已然學成，被陛下賞賜到我的身邊。”

  傅承顏對上她的目光，“那面具是他進入鴻王府前，我親自給他帶上的，不想他年紀尚幼之時被傅鴻忌憚除掉，後來才得知他本事過人，是我多慮了，但他就是不願意摘下面具，我也就由著他去了。”

  此言一出，楊月凝心中更加好奇，借著兩杯溫熱小酒的勁頭，笑意盈盈慫恿道：“既然如此，那還帶著面具幹什麽，此處又沒有外人，不如摘下來，如何？”

  在場眾人都能聽出這只是一句玩笑話，無名也並未當真。

  盡管如此，他還是覺得面容上一涼，隨即眼前一片豁然開朗，他平日從不卸下的鐵面具，如今已經落在傅承顏的手中。

  楊月凝靜靜看著眼前的少年，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她想象中的無名應該是一個面容棱角分明的粗獷男子，不曾想眼前大抵十五六的少年，竟出落得比女子還要漂亮。

  許是因為長年累月帶著面具，他的皮膚白皙乾淨的如雪一般，尖尖的下頜配上恰到好處的溫柔眉眼，活脫脫就是一個溫婉的大家閨秀。

  這種模樣與他凜冽如寒霜般的氣質完全不符。

  怔愣良久，楊月凝才悶悶開口，“到京都後去蘅蕪苑拿些藥妝吧，這麽好看的皮相，不好生保養，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