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信微微皺眉，從小士兵手裡接過信箋，示意對方先出去，這才當著楊月凝的面打開，隨即臉色變得越來越差。

  楊月凝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

  但若是封信不想說，她便不會多問。

  “阿姐……”封信將手中密函遞給她，明顯沒打算隱瞞，“波斯按捺不住了，如今少量兵馬已經往幽州方向逼近，估計是探路的先行軍，很快就會從西邊攻打過來。”

  楊月凝指尖微微收緊，下意識攥住信函，適才冷冽回應道：“他們最尊貴的皇子折在幽州，必然不會善罷甘休，這一戰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她沒想到來的居然這麽快。

  兄長依舊在大營中未歸，如此想來必然要投身戰場之中，前世被設計奪去的雙腿，不知今生能不能順利保住。

  封信不知她心中所想，繼續接話道：“據義弟了解，波斯今年囤積不少兵馬糧草，如今出兵想來已經做好完全準備，是一場艱難的長久之戰。”

  楊月凝目光從未離開信函，如今再次向下望去。

  上面黃底紅字，蓋著專屬於陛下的龍印，勒令封信立刻啟程，趕往邊境大營與楊將軍匯合，盡快操練兵馬，修築防禦工事，以抵擋波斯的進攻。

  似是已經想開了，她緊繃的神經倏然松懈，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去吧。”

  她沒辦法左右陛下的想法，更沒辦法阻止未來發生的事情，只能盡可能去規避、去彌補，畢竟有些事情無論怎麽避免也逃不出命運的安排，所以盡力做到事在人為就好。

  封信怔怔望她一秒，低低回應一聲，“是。”

  “別忘記我此前拜托你的事情，一定要照顧好我的兄長，大恩不言謝。”她悄聲開口，細如蚊蠅一般。

  雖然封信不知道她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提及這件事情，為什麽覺得義兄一定會出事，但阿姐所說，他都會照辦，也跟著重重點了點頭。

  封信很快啟程。

  楊月凝第二次住在淮順，依舊是心亂如麻。不得安眠的一夜。

  …

  余下的路程沒有過多阻礙，楊月凝順利回到幽州京都，第一件事情自然是進宮探望元妃娘娘，順便向陛下通報在宜安所發生的事情。

  如今元妃娘娘身體已經無恙，陛下只要有空，就一直往清馨宮裡面跑，后宮其他嬪妃敢怒不敢言，奈何實在找不到機會對她下手，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

  再次見到楊月凝身影，元妃娘娘瞬間紅了眼眶。

  她本就不注重禮儀規矩，也鮮少將陛下當成九五至尊，如今徑直起身將小丫頭攬在懷中，語氣中滿是疼惜，“月凝丫頭瘦了不少，一路辛苦了。”

  楊月凝見她已經恢復氣色，說話也不再有氣無力，漠然眉眼間終於露出笑容，“馨姨氣色極好，月凝這一路也就值得了。”

  她說完，目光投向沈泓處，規規矩矩施禮，“陛下，月凝此番前往幽州……”

  不等開始稟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元妃娘娘已經悄悄給沈泓遞了一個眼色，堂堂陛下如今有些發慫，見元妃娘娘不悅，立刻擺手示意楊月凝噤聲。

  “你好不容易回來，還提什麽朝政之事，大不了明日啟一個折子，派人送到宮裡就好，馨兒整日念叨著你，如今你還是多陪陪她為好。”

  楊月凝瞧了陛下一眼，皺眉。

  心中暗暗思付道，陛下的確寵愛元妃娘娘至深，甚至枉顧所有的禮教規矩，徑直說出讓她一介女流之輩遞折子上堂這種話。

  若是列祖列宗在天有靈，搞不好會氣的皇陵冒青煙。

  元妃娘娘這才滿意，急忙將她拉到位置上坐好，滿眼寵愛撫摸著她柔軟的發絲，適才開口道：“我見你傳信回來，便知詩羽的手劄有了著落，果然是在宜安宮內，對吧？”

  “是。”

  她想起宮中發生的一切，面色稍有變化，據實將宜安皇帝對手劄的愛惜，以及對母親的態度一一告知元妃娘娘。

  “馨姨，聽宜安宮內人說起，母親當年在離開宜安皇宮時，已經是大腹便便的狀態，我當真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嗎？”

  “你這丫頭，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元妃娘娘寬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詩羽的為人，我在清楚不過，當年楊家老太太那麽為難她，她都咬牙堅持下來了，也十分看重你父親的感情，斷然不會被宜安皇帝迷了心智。”

  楊月凝抿唇，很明顯這番話沒有起到安慰她的作用。

  在沒有調查清楚前，元妃娘娘說的再怎麽斬釘截鐵，都是無用功，如今隻想著讓楊月凝放松新心情，“既然已經回到幽州，就不要再考慮宜安那邊的事情了，很多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總會得到解答……”

  她已然聽不進去元妃娘娘的勸說，作勢起身朝著皇帝和娘娘施禮，聲音低沉道：“時候不早了，月凝還要依著規矩回將軍府探望祖母和父親，現行告退。”

  “那本宮讓樊嬤嬤送你一程。”元妃娘娘急忙起身，眼底滿是擔憂望著她，借她臨行之際，匆匆給樊嬤嬤打了一個眼色。

  樊嬤嬤應聲上前，隨她一粒走出清馨宮大門，故意揚起興奮熱絡的口吻，指著不遠處的行宮道：“小主子，您的泰合宮就在前面，娘娘平時總叮囑著老奴好生收拾著，裡面可都是娘娘的心意，您就過去瞧瞧吧。”

  她對上樊嬤嬤期盼的目光，心中終是於心不忍，輕輕點了點頭，一路往泰合宮方向走去，聲音低沉道：“我不再宮中這些日子，勞煩嬤嬤幫忙照顧著。”

  “小主子說的這是什麽話，您和娘娘都是老奴的主子，老奴能為您二位做事，心裡開心的緊著呢，您此言一出，倒讓老奴覺得不好意思了。”

  話音落下，兩個人已經踏進泰合宮中，四位常留在行宮內的宮女被樊嬤嬤調教的極好，規規矩矩候著，一見到她身影出現，滿眼皆是驚喜神色。

  “奴婢恭迎平順縣主回宮。”齊刷刷的聲音響起，讓楊月凝心中不自覺湧出一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