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凝隻覺得全身血液突然凝固，大腦中轟然一聲炸響，再次望向千瑤時，眸子中已經浮現出明顯的戒備神色。

  千瑤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赤裸裸向她宣戰？
  眼前千瑤臉上依舊是往日那副溫柔和煦的笑容，仿佛剛剛那番挑釁的話不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一般，望著楊月凝盈盈施禮道：“千瑤想說的話都已經說完，就不在此叨擾縣主回宮了。”

  “慢著！”她立刻叫住千瑤的腳步。

  “縣主莫急。”千瑤一雙軟弱無骨的小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笑眯眯回應道：“我們來日方長，您若是現在就想查出真相，那接下來的好戲就無法上演了，做人不要那麽無趣。”

  沈蕊兒見二人做出一副告別模樣，快步靠上前，一邊一手同時攬住兩位女子的胳膊，喜笑顏開望著千瑤問道：“你打算同世子哥哥一路回去？”

  “是啊，世子殿下說今日飲酒已經盡興，想早些帶千瑤回府休息。”千瑤熱絡回應。

  沈蕊兒面上閃過一抹失落，“我還想著約你回月凝的泰合宮呢，那邊比我的郡主行宮還要富麗堂皇，想來你一定會流連忘返的。”

  “改日也是一樣，世子殿下方才可是當著您的面答應過，定會專程抽一日帶千瑤入宮，殿下若是真打算抵賴，到時還要郡主替其千瑤做主呢。”

  “那是自然。”

  沈蕊兒興高采烈送別千瑤，這才挽著楊月凝的手緩步朝泰合宮方向走去。

  一路上，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一言不發，不知雙方都在想些什麽，楊月凝的眉心更是一刻也不曾舒展過。

  面對千瑤時，沈蕊兒態度發生驚天逆轉，甚至熱絡得仿佛多年好友一般，而千瑤方才那番話的意思，明顯是打算利用沈蕊兒與自己抗衡。

  如此看來，沈蕊兒隨時隨地會陷入這場渾水中，這是楊月凝不願意看見的結果。

  她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望向沈蕊兒道：“我記得你之前在宴會上對千瑤的印象並不算好，為何眼下會突然轉變態度，難不成這中間發生過什麽轉折？”

  “嗯？”沈蕊兒聞聲先是一愣，而後坦率搖了搖頭，故意隱去與千瑤單獨對話的事情不談，臉上盡是滿意笑容，“我方才去找世子哥哥談話，正好與千瑤姑娘對接觸一下，結果發現之前是我誤會她了。”

  “此話怎講？”

  沈蕊兒立刻滔滔不絕開口道：“我發現她的確是一個飽讀詩書的溫婉女子，而且十分善解人意，根本不是那種蓄意勾引男人意圖上位的性子，而且與我越聊越投機，倒像是認識多年一樣。”

  楊月凝微微垂眸，不由自主想起初次認識千瑤時候的場景，似乎這也是她對千瑤的第一印象。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毫不設防，若不是千瑤故意挑釁她，也許她連不知不覺掉進對方的圈套都不能發現。

  千瑤意圖與她在明面上開戰，究竟是為什麽呢？

  沈蕊兒依舊在不停為千瑤美言，言語間大有一種恨不得立刻將千瑤拉進宮裡作陪的感覺。

  楊月凝心亂如麻。

  沈蕊兒態度的轉變、千瑤的挑釁示威、傅承寒的狼子野心、母親手劄如大海撈針一般難尋、元妃娘娘的身體已經危在旦夕、瓊山也極有可能保不住。

  一樁樁一件件如同一塊塊大石頭壓在她心頭一般，讓她覺得喘息不得。

  “月凝，你這是怎麽了？”

  沈蕊兒見她面色越來越難看，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得太多，立刻出聲關切道：“方才席間就聽到宜安皇子說你身子不爽，定是今日宴會鬧的，我先扶你回泰合宮歇息，然後再傳太醫來看看。”

  “不必。”她緩了緩心神，適才擺手解釋道：“我只是惦念元妃娘娘，不知不覺心裡慌亂，想盡快趕過去探望娘娘。”

  沈蕊兒自知她與元妃娘娘感情深厚，也不再橫加阻攔，將她送至清馨宮的正殿門口後，便先一步從月亮門處回到泰合宮去。

  眼下元妃娘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不僅發病的次數越來越多，而且身子骨也不似之前那麽硬朗，如今莫說下床走動，就連進食都成了一件難事。

  “縣主回來了。”清辛見到她的身影，立刻疾步迎上來，“娘娘方才剛剛睡下，您還打算進去嗎？”

  睡下了？
  按理來說此刻正是晌午用膳的時間，怎麽在這個時候睡下了？

  她心中咯噔一聲，立刻望著清辛凜然問道：“娘娘中午可曾食用什麽東西？”

  清辛搖了搖頭，不知不覺間已然紅了眼眶，“主子，我們娘娘上午又犯病了，服下您送來的雪山凝霜粉以後才勉強好轉一些，好不容易熬到晌午食用兩口白粥，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全都吐出來了，奴婢沒轍，這才哄著娘娘睡下了。”

  楊月凝拳頭忍不住緩緩收緊，“上次讓你調查的事情可有什麽眉目？”

  那特定的酥油和后宮溺死的公公究竟是何人一手操辦的？！
  清辛痛心疾首搖了搖頭，立刻跪在她的腳邊，“奴婢沒用，請縣主責罰。”

  這本就不是清辛的錯，若幕後主使真那麽容易就被查出來，早在深宮中死上一萬次了，有命給元妃娘娘投毒的，都不是什麽善類。

  她立刻伸手將清辛虛扶起身，正準備出言安慰幾句，殿內已經響起一道虛弱如風的聲音，“是不是月凝回來了？”

  清辛急忙擦乾臉上淚水，平複情緒後低沉回應一聲，寢殿內的聲音聽上去明顯硬朗許多，“既然回來了，就讓她進來，我有話要說。”

  楊月凝聞聲立刻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就是元妃娘娘慘白如紙的面色，如今娘娘纖瘦到仿佛一陣風都能吹散般，雙腮下陷顯得顴骨高高凸起。

  “今日怎麽回來這麽晚，難不成宮宴上有人故意為難你？”元妃說話間猛然咳嗽兩聲，但眼中依舊滿是對楊月凝的關心。

  “馨姨莫要掛心月凝，不過就是與宜安皇子多聊幾句罷了，不礙事，聽說您今日又犯病了？”

  不料元妃娘娘聽到宜安皇子四字，指尖下意識收緊，立刻攥住身下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