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楊小姐……”王妃側眸，目光落在楊月凝身上，“您覺得應該如何懲罰何姨娘，較為合適？”

  這件事情再度踢回到楊月凝身上，她依舊保持著委屈巴巴的模樣，如訴如泣道：“月凝身在異國他鄉，無依無靠，自然全憑王妃做主。”

  這番話雖然給了王妃極大的面子，但同樣也給了她一個巨大的難題。

  若是懲罰何姨娘太輕，恐怕會落一個護短的話柄，若是懲罰太重，又容易惹王爺不滿。得
  王妃臉上笑意微微凝固，心道這位幽州來的姑娘看似不是什麽好糊弄的角色，若是不給她一個滿意的交代，指不定要在傅千瑤耳邊搬弄什麽是非。

  想到這裡，她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既然何姨娘身上有傷，那就免去杖責刑罰，懲戒姨娘留在院中閉門思過三日，除老爺以外旁人不能私自會面，另外抄寫女則女誡共百遍，限半月之內交齊到楊小姐手中。”

  “楊小姐認為這個懲罰怎麽樣？”王妃目光再次落在楊月凝身上。

  楊月凝心底冷笑連連，暗道王妃擺明就是故意要拖她下水，隨即緩緩俯身施禮，凝住哭聲，哽咽著道：“月凝多謝娘娘做主，只是……”

  眾人目光齊齊落在她身上，只聽她不急不緩徐徐道：“女則女訓百遍太多，不如各抄寫五遍，以示警戒便好，想必姨娘今夜就能寫完。”

  今夜……

  何姨娘長舒一口氣，若是找幾個丫鬟來寫，想必也是輕飄飄的事情。

  她隨即起身徐徐下拜，不情不願道：“多謝楊小姐體恤，明日清晨會按時送到二小姐房中，到時再請楊小姐過目指教。”

  “只不過……”楊月凝目光中閃過一絲精明，巧笑嫣然道：“月凝怕何姨娘健忘，明日不能按時完成王妃的懲罰，所以煩請何姨娘在此寫一封保證函，由王妃為你我二人做一個見證。”

  不等何姨娘開口，王妃已經率先同意，生怕中間再出現什麽難以解決的紛爭，立刻吩咐春喜去取來紙筆，“還是楊小姐深思熟慮，如此甚好，只要何姨娘按時將罰抄交上來，此事就算告一段落。”

  畢竟寫保證函給人一種簽字畫押的感覺，何姨娘雖然不願意，但礙於王妃已經發話，也不好再拒絕，只能扯出一抹難看笑容，勉強附和著點了點頭。

  紙筆很快呈上來，遞到何姨娘面前，對方沾取黑色墨汁，緩緩書寫兩行字，簡明扼要寫上數量內容和呈交時間，然後簽上自己的名字。

  春喜雙手呈著寫好的保證函，畢恭畢敬交到楊月凝手中。

  她臉上終於露滿意笑容，櫻唇微微開合，一字一頓道：“何姨娘一手好字雋秀靈動，想來出身定然不俗，有這麽好看的手書做陪襯，月凝很期待將敏給呈上來的罰抄裝裱好，懸掛於房中每日自省，免得於姨娘再生誤會。”

  何姨娘聞聲臉色一片慘白。

  在場眾人皆知何姨娘出身花街柳巷，並不是妓館中的頭牌或藝伎，只是一個賣笑陪酒的低廉女子，若不是湊巧傍上鴻王爺這顆大樹，待年老色衰時只能留在妓館中做下人婆子，或是直接被趕出妓館露宿街頭。

  她會寫字已經是不易，又何來好看一說。

  楊月凝借著寫保證函的理由，故意留下她的字跡，想必是打算與明日罰抄的字跡對比，到時候何姨娘就算想找丫鬟幫忙代寫都行不通，只能一筆一劃自己完成。

  何姨娘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後槽牙緊緊咬在一起，恨不得徑直把眼前的楊月凝抽筋剝骨，奈何自己剛剛才吃過虧，眼下實在不敢造次，只能暗自窩火。

  從清晨一直端坐在主位的鴻王爺，自打這場鬧劇開始就始終一言不發。

  他對後院失火這種事情向來不關心，在他眼中王妃可以解決這些事情，更何況女人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死了都不算什麽稀罕事，只要不影響他在朝堂上的發展，其余事情都無關緊要。

  事情告一段落後，他才端出一家之主的派頭，像模像樣呵斥兩句，“一大清早就吵吵鬧鬧，成何體統，既然此事已經解決，那眾人也早點回去，該休息就休息，該領罰就領罰，本王倦了。”

  他說完徑直起身離開正堂，眾人也隨著他的動作同時起身施禮，“恭送王爺。”

  ……

  轉眼已過晌午，何姨娘垂頭俯在桌案前，一筆一劃寫著罰抄的內容。

  她執筆的手指已經麻木，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著，字跡也逐漸變得歪歪扭扭，導致她抄寫速度越來越慢，但是卻絲毫不敢懈怠。

  一旦字跡有變，楊月凝明日一口咬定這些不是她親筆寫的，豈不是白白受罪。

  雖然已是初秋，但午時天氣依然燥熱，豆大的汗珠順著她額頭落下，旁邊丫鬟不住為她打著扇子，依然無濟於事。

  眨眼間，一顆汗珠“啪”落在紙上，模糊她即將寫完的內容。

  何姨娘登時勃然大怒，舉著手中筆杆惡狠狠戳在丫鬟肩頭上，力道不大，丫鬟並未受傷，但也被嚇得不輕，急忙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姨娘，我們去求求王爺吧，那位客卿總要給王爺一些面子。”

  “老爺若是想幫我，今早在正堂就會開口，他眼睜睜看著我被罰，擺明了不想管這件事情。”何姨娘說完，神色憤怒丟下毛筆，揉著自己酸痛的脖頸。

  小丫鬟福至心靈，立刻從地上爬起來，續上她手中動作，有一搭沒一搭地為她舒展筋骨，悄聲道：“姨娘，不如奴婢到外面給您找幾個會臨摹字跡的人，您也能輕松一下。”

  “那個楊月凝能想到我找人替寫，自然就能想到我找人臨摹，說不定早就挖好了坑等著我跳進去，我可不能再吃虧。”

  “難不成就這麽算了？”小丫鬟壓低聲音問道。

  若是真的就此作罷，她白白受罰，定然咽不下這口氣，可若是伺機報復，她有什麽辦法與一個有二小姐撐腰的客卿抗衡……

  何姨娘想到此處頓時眼前一亮，急忙抓住小丫鬟的手道：“我需要禁足三日，你立刻去通知大小姐，叫她三日之後回來探望我，順便教訓一下那個臭丫頭！”